我得不到答案。
复仇的快感,正在一点点地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无边无际的空虚。
我杀了那么多人。
虽然不是用我的手。
但我按下了那个按钮。
我的灵魂,是不是也和那些人一样,变得肮脏了?
我开始害怕下一个夜晚的到来。
我害怕再看到那把椅子,害怕再听到那个机械的声音,害怕再去做一个决定别人生死的选择。
但我也知道,我停不下来。
因为,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那个人,还没有出现。
汪海明。
只要他一天不坐上那把椅子,这场审判,就永远不算结束。
我拿起江念的日记本。
这是我一直不敢打开的东西。
我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娟秀的字迹,扑面而来。
“今天,我见到了汪海明导演。他夸我有灵气,我很开心。”
“汪导今天约我晚上去他房间‘聊剧本’,我有点害怕,但芳姐说这是机会,让我好好把握。”
“我拒绝了汪导。他很生气。芳姐骂我傻。”
“网上开始有骂我的人了。很难听。我不敢看。”
“爸,我好难受。他们为什么不信我?”
“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干净了?”
日记本从我手里滑落。
我捂住脸,肩膀开始控制不住地抖动。压抑了这么多天的东西,终于决堤了。
我发出了像野兽一样的、不成声的哀嚎。
我的女儿。
我那么宝贝的女儿。
汪海明。
我看着女儿的遗像,用手背擦掉脸上的东西。
眼神,重新变得冰冷。
我不管这是神罚还是魔鬼的交易。
我不管我的灵魂会不会堕入地狱。
汪海明,必须死。
我,要亲手,按下那个按钮。
6
接下来的几天,“业火审判庭”的审判对象,开始变得有些奇怪。
不再是江念事件的核心人物,而是一些边缘角色。
一个曾经在剧组里,奉汪海明的命令,故意给江念穿小鞋的场务。
一个收了钱,在网上写了一篇抹黑江念的“深度长文”的媒体人。
他们的罪行,和汪海明等人比起来,似乎没有那么重。但审判庭,没有放过任何一个。
惩罚,也依旧残酷。
那个场务,被判处“感官错乱”,从此以后,他喝水会感觉像在喝沙子,吃饭会感觉像在嚼玻璃。
那个媒体人,被判处“文字失认”,他认识每一个字,但再也无法理解它们连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他成了一个文字世界的文盲。
整个社会,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狂欢过后,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人们开始反思自己。
自己有没有在网上,说过不负责任的话?
有没有在群体性的狂热中,对一个陌生人,扔过石头?
“业火审判庭”,像一个无形的过滤器,正在清洗着整个网络世界。
而我,依旧在等待。
等待汪海明的出现。
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自从审判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在公众面前露过面。有消息说,他躲进了一个安保级别最高的私人避难所,切断了所有和外界的联系。
他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去。
太天真了。
在“神”的面前,凡人的一切挣扎,都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