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屋一大邦村里人在那看热闹。
人群慢慢裂开两股声音。
一个穿灰褂子的老头先开口：「女娃命贱，救哥哥是积德。她妈要是拦着，就是造孽！」
旁边立刻有人应和：「对！骨髓又不是要命，抽点血能咋？田家香火不能断！」
一个中年妇女抱着孩子，点头：「我们家闺女要是配上了，二话不说就捐！这是天理！」
可角落里也有人低声嘀咕。
「妞儿才七岁，自己还贫血……这真能扛得住？」
「听说捐骨髓要打针催干细胞，小孩骨头嫩，受得了么？」
一个年轻男人蹲在地上画圈：「得亲妈同意。强来算不算犯法？」
「犯什么法！」田老根一嗓子压下来，「救自家血脉天经地义！她要是不答应，全村人都看着呢！从今往后，别想在这村喝水、种地、走亲戚！」
话音刚落，王彩仙提着钳子就走了。不到半小时，我家院子里哗哗喷水。她把自来水管拧断了，还塞了木塞，嘴里念叨：「见死不救的人，连水都别喝干净！」
洗衣做饭全停了。厕所堵了没人通。我想去井台打水，隔壁张婶拦住我：「青梅啊，牛棚那边也不太平。」
我跑过去时，老黄牛已经被牵走了。
拴在田二旺家牛棚里，铁链哗啦响。牛蹄在地上刨出深深沟痕，眼角挂着泪。田二旺站在门口，叼着烟：「什么时候妞儿肯献髓，什么时候还你牛。误了农时，别怪我。」
我拳头攥得发抖。
晚上田大壮回来，脸色灰得像灶灰。他蹲在门槛上，低声说：「砖厂辞退我了。爹提着茶叶去找张老板，说咱们家有大事，不能让我再挣这份钱。老板怕事，当场就让我走人。」
我盯着他：「你就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不抬头：「爹说了，这事没得商量。全村人都等着咱家救小宝。」
我冷笑：「所以你就任他们把我女儿当药使？」
他声音低下去：「青梅……要不……你就松个口吧。抽点骨髓，又不是要命。妞儿挺一挺就过去了。小宝要是死了，田家就真断根了。」
我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他缩了下脖子，还是往下说：「医生不是说风险不大吗？再说，她是堂妹，救哥哥，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我声音发抖，「她是我女儿！不是田家的备用品！她才七岁！自己贫血还没好，你让她去救人？你还是不是她爸？」
他闷着头：「可……可小宝也是我亲侄子啊。爹说，宁可对不起外姓人，也不能对不起自家人。」
我盯着他，像看一个陌生人。
「外姓人？」我一字一顿，「你女儿还这么小，还没嫁人，就成了外姓人？」
他嘴唇动了动，没再说话。
屋里静得可怕。妞儿在里屋写作业，铅笔沙沙响。
过了半晌，他低声说：「村里人都在骂你。说你心狠，见死不救。再这样下去，咱们一家都抬不起头。」
我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那你就去跟他们说，我李青梅宁可被骂一辈子，也不会拿我女儿的命去换别人家的香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