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您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大伯嚼着一块红烧肉，含糊不清地夸赞。
“这肉烧得，绝了！”
奶奶笑得更开心了：
“喜欢就多吃点，锅里还有呢。老头子今天一早就去市场挑的最新鲜的。”
她说着，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我。
“小哲怎么不动筷子？不合胃口？”
“合胃口。”我连忙夹了一筷子眼前的青菜，食不知味地塞进嘴里。
晚餐在一种极其怪异的氛围中进行着。
家人们谈笑风生，聊着工作、学业、邻里八卦，一切似乎都和过去的每一次家庭聚会没什么不同。
但我却如坐针毡，口袋里的那张纸条像一块烙铁，烫得我坐立难安。
我的目光一次次不受控制地瞟向那副多余的碗筷，又一次次强迫自己移开。
妈妈偶尔会看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带着担忧，还有一丝…催促？她在催促什么？
“对了，月饼好了没啊？”小姑笑着问。
“就等着妈您那口五仁月饼呢！”
“好了好了，在厨房晾着呢，等我切了端上来。”
奶奶说着，站起身，步履蹒跚地朝厨房走去。
厨房的方向，正好要经过那条昏暗的走廊。
我的心跳陡然加速。
规则第二条：如果看到爷爷在厨房剁肉，立刻关上门不要出声。
爷爷明明就坐在桌边…
就在奶奶推开厨房门走进去的那一刻，门缝里透出的光影短暂地拉长，我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却被某种锐利东西中断的闷响，像是刀刃落在厚实的木质砧板上的声音？
但那声音太快太轻了，几乎被餐厅里的谈笑声完全淹没，让我怀疑只是自己的神经太过紧绷产生的错觉。
2.
奶奶很快端着一大盘切好的月饼出来了。
月饼烤得金黄酥脆，边缘有些焦糖色的痕迹，传统的五仁馅料散发着坚果和糖浆混合的甜香，浓郁得几乎有些呛人。
“来喽，趁热吃！”奶奶热情地招呼着，率先拿起一块，递向堂妹小雨。
“小雨，尝尝。”
小雨欢呼一声，接过去咬了一大口，含糊地称赞：
“好吃！奶奶最棒了！”
奶奶笑眯了眼，又拿起一块，递向大伯，然后是伯母，小姑，我爸…
她的手很稳，脸上始终洋溢着那种惯常的、属于慈祥老祖母的笑容。
最后，她拿起一块格外饱满、烤色也最深的月饼，朝我转过身。
“乖孙。”她笑着，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来来，尝尝奶奶特地给你做的五仁月饼。知道你回来，奶奶多给你放了好多核桃和瓜子仁呢。”
那块月饼在她苍老的手指间，透着诱人的光泽和热气腾腾的香气。
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了。
规则第一条：不要吃奶奶给的月饼。
血液似乎一瞬间涌向了头部，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留下冰冷的眩晕。
全桌人的目光，或有意或无意，似乎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爸爸笑着看我，似乎在期待我高兴地接过去；
伯母和小姑还在说笑，但眼角余光也扫着这边；就连一直沉默的爷爷，也撩起眼皮，浑浊的眼睛看向我。
妈妈坐在我斜对面，她的手放在桌下，我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