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

谢珩赶到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景象。残阳如血,给荒芜的校场和那个素衣染尘、却眼神锐利如刀的女帝镀上了一层惊心动魄的光晕。他奉密旨而来,心中满是惊疑与戒备,甚至做好了面对一场政治交易的准备。

然后,他看见萧灼抬起头,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看向他。

“谢珩,”她直呼其名,没有任何寒暄,将手中一点混合好的粉末放在地上,用火折子轻轻一触。

嗤——!

一道刺目的白光猛然炸开,伴随着一声不算震耳却绝对惊心的闷响,火光骤起骤灭,地面留下一小片焦黑的痕迹。

所有跪着的宫人吓得惊呼出声,连连后退。

谢珩瞳孔骤然收缩,僵立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那一刻凝滞了!这是……何等骇人之物?!

萧灼拂去手上沾的粉末,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她的身高只到他胸口,那目光却带着千钧重压,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先帝没有疑问。”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砸在谢珩心上,“是朕要问你。”

“谢家世代忠烈的风骨,可还在你谢珩血脉之中?”

“这能焚铁熔金的‘天雷’之火,你是想让它为重整山河而燃,还是宁可守着孤忠,眼睁睁看它随同这个王朝,一起烂透、炸毁,最终……尘埃落定,改朝换代?”

谢珩猛地抬头,撞入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没有疯狂,没有虚妄,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和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超越这个时代的强大自信。

在那片刺鼻的硝烟味里,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某种坚固的东西在他体内轰然碎裂,又某种滚烫的东西疯狂滋长。

他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极其沉重地,单膝跪地,右手重重扣向左胸心脏的位置——那是谢家军誓死效忠的最高礼节。

千言万语,堵在胸腔。最终出口的,只有一个字。

“……在。”

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

萧灼看着他,终于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

很浅,却映着天际最后一缕血色残阳,亮得惊人。

她知道,第一块基石,已夯入这片摇摇欲坠的土地之下。

……

三个月。

高悬的日头晒得紫宸殿前的汉白玉广场滚烫,几乎要冒出青烟。

百官们按品级垂首肃立,等待着又一场毫无悬念的、由摄政王主导的朝会。许多人脸上已露出习惯性的麻木与恭顺。

萧承弼站在御阶之下最前端,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志得意满。三日又三日,那个小女帝除了窝在西苑那个破场子里鼓捣些稀奇古怪、烟熏火燎的东西,便是缩在深宫不见人。看来当日的“降维打击”,果然只是疯子的呓语。今日,他便要彻底终结这场闹剧。

就在司礼太监刚要宣布升朝之时——

“轰!!”

一声巨响,绝非雷鸣,沉闷、霸道、震得人脚底发麻,毫无预兆地从皇宫西门方向传来!

整个广场的官员骇得浑身一抖,惊疑不定地四处张望。

“何事?!”

“打雷了?”

“不对!这声音……”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一声比一声近,一声比一声更令人心胆俱裂!伴随着的,还有隐约传来的、绝非宫中侍卫所能发出的整齐划一的踏步声,以及某种金属机括摩擦的清脆冷音,节奏冷酷,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