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暮春的最后一场雨,在黎明前悄然收尾。天光破晓时,京城上空竟意外地放晴了,久违的阳光带着一种近乎奢侈的明媚,穿透薄云,慷慨地洒向柳府。然而,这份突如其来的晴好,落在柳府上下人等眼中,却只化作更深的惶恐与更快的脚步声。今日,是柳眉与世子李世杰订婚宴筹备的最后冲刺之日,距离那场注定轰动京城的盛宴,仅剩三日。

整个柳府,仿佛一夜之间被卷入了一场盛大而喧嚣的旋涡。前厅后院,处处张灯结彩,巨大的红绸从高高的门楼垂下,一路蜿蜒至内宅深处,像一条条流淌的、灼目的血河。能工巧匠们被紧急征召,在庭院中搭建起精巧的戏台,悬挂起流光溢彩的宫灯,连平日里幽静的回廊,也被成盆的、含苞待放的各色牡丹挤占得水泄不通。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喜庆气息——新漆的木料味、新鲜红绸的染料味、名贵花木的芬芳、还有厨房飘出的、令人垂涎的各色珍馐的香气……无数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甜腻而沉重的氛围,沉沉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柳眉的禅房,成了这喧嚣漩涡中唯一一个被刻意“遗忘”的孤岛。门扉紧闭,将外界的锣鼓喧天、人声鼎沸隔绝开来。然而,那无形的声浪却如同汹涌的潮水,不断冲击着这脆弱的屏障。窗棂上,被红绸映照出的、跳跃的光斑,如同无数只窥探的眼睛,固执地钻入室内,在青砖地上投下晃动的、扭曲的暗影。

柳眉端坐在蒲团上,面前的矮几上,摊开着一卷《维摩诘经》。她试图将心神沉浸在那“烦恼即菩提”的深邃义理中,试图在文字间寻得片刻的安宁。可指尖捻动佛珠的动作,却莫名地滞涩。窗外隐约传来的工匠们钉锤敲打的叮当声,仆役们奔走报信的急促脚步声,还有母亲王氏隔着院落、刻意拔高却难掩焦虑的叮嘱声……这些声音像无数根细密的针,穿透了经卷的屏障,扎进她的耳膜,扰乱她的心湖。

“小姐,小姐!”小桃的声音带着哭腔,在门外急促地响起,带着一种被巨大压力逼迫的颤抖,“夫人……夫人让您去前厅……世子爷……世子爷亲自来了!”

柳眉捻动佛珠的手指猛地一僵。一颗圆润的菩提子,竟被无形的力道捏得微微发烫。李世杰?亲自来了?在这个柳府上下鸡飞狗跳、人人自顾不暇的时刻?她缓缓抬起眼,望向窗外那片被红绸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那片曾让她向往的、高远澄澈的蓝,此刻也被这满目的喜庆之色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晕红。

她深吸一口气,那气息中,竟也混杂了庭院中牡丹的浓香,甜得发腻,令人作呕。她合上经卷,动作轻缓却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素净的月白衣裙,仿佛披上了一层无形的铠甲。然后,她推开了那扇隔绝喧嚣的门。

门外,小桃一脸惊惶,眼圈泛红。看到柳眉出来,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却又更加担忧:“小姐,世子爷在前厅,正和老爷、夫人一起看场地布置呢,他……他好像对什么都特别上心,连花盆摆放的位置都要亲自过问……夫人说,让您务必去见见……”

柳眉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小桃的手背,示意她安心。她迈步,朝着那喧嚣的中心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滚烫的炭火上。那满目的红绸,那堆积如山的牡丹,那穿梭其间、忙碌而紧张的身影,都化作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肩头。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推上祭台的羔羊,正一步步走向那早已为她布置好的、华丽的刑场。

前厅的景象,比她想象的更加“盛大”。原本宽敞的正厅,此刻几乎被各种装饰品塞满。巨大的“囍”字剪纸贴满了门窗和墙壁,流光溢彩的琉璃宫灯从房梁垂下,照亮了厅内每一个角落。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厅堂中央,刚刚被小心翼翼地安放好的一株巨大无比的牡丹花树。

那株牡丹,树龄至少百年以上,主干粗壮如小儿臂,虬枝盘曲,苍劲有力。此刻,它被移栽在一个巨大的、价值不菲的青花瓷缸中,上面覆盖着新土。最令人震撼的是,那虬枝之上,竟缀满了数百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苞!花苞硕大饱满,层层叠叠的花瓣紧紧包裹着,呈现出一种从淡粉到深紫的渐变色彩,在灯光下闪烁着绸缎般的光泽。那浓郁得化不开的、带着甜腻气息的牡丹花香,几乎弥漫了整个前厅,霸道地占据了每一寸空气。

“好!好!好!这株‘魏紫’,果然名不虚传!”一个熟悉而充满兴奋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志得意满的掌控感。

柳眉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了厅堂中央那个玄色锦袍的身影上。李世杰正背对着她,站在那株巨大的牡丹花树前,微微仰着头,仔细端详着枝头的花苞。他的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举手投足间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从容与贵气。然而此刻,这份从容之下,却涌动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他身边,柳承志和王氏满脸堆笑,神情既恭敬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如同小心翼翼地侍奉着一位真龙天子。

“世子爷慧眼!”柳承志连忙躬身附和,“这株‘魏紫’是老夫托人从洛阳皇庄重金求来,百年难得一见的极品!只有它,才配得上世子爷的深情厚意,也才配得上我们眉儿的……呃,才配得上这桩天作之合!”

柳夫人也赶紧接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啊世子爷,您看这花苞,多饱满!再过两日,订婚宴上,它正好能全数盛开,那场面,必定是……必定是……”她一时想不出更华丽的词藻,只能用“必定是极好的”来收尾,脸上却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李世杰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满足笑容。他的目光掠过柳承志和柳夫人,最终,精准地落在了刚刚步入厅堂的柳眉身上。那笑容,在看到柳眉的瞬间,变得更加明亮,如同点燃了某种炽热的火焰。

“眉儿!”他快步上前,几步便到了柳眉面前,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喜悦和期待,“你来了!快来看!这株‘魏紫’,我特意为你寻来的!你看它,多像你!风骨卓然,气度雍容,一旦盛开,必定倾国倾城!”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去拉柳眉的手,但在触及她衣袖的前一瞬,被柳眉不着痕迹地微微侧身避开了。李世杰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随即又更用力地绽放开来,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他自然地将手转向那株牡丹,轻轻抚摸着一片油亮的叶子,动作温柔得如同在抚摸情人的脸庞。

“我知道你喜欢清静,喜欢花草。”他的声音放低了,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深情,目光却紧紧锁住柳眉,试图捕捉她脸上任何一丝波澜,“寻常的牡丹,配不上你。只有这百年‘魏紫’,花中之王,才配得上你的身份,才配得上我对你的一片心意!我要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李世杰未来的世子妃,就该如同这牡丹一般,独一无二,风华绝代!”

他指着那株巨大的牡丹,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骄傲和占有欲:“你看这花苞,再过两日,订婚宴上,它一定会为你全数盛开!到那时,满堂宾客,满城百姓,都会看到这为你盛开的奇景!眉儿,这,就是我为你准备的惊喜!你喜欢吗?”

他的目光灼灼,带着一种近乎逼迫的期待,死死地盯着柳眉,仿佛她必须给出他想要的答案。柳翰林和王氏也紧张地看向女儿,眼神里充满了恳求和催促。

柳眉站在原地,如同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用牡丹和红绸编织的华丽牢笼之中。那浓烈得令人窒息的牡丹花香,如同无数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呼吸,让她感到一阵阵眩晕。她看着眼前这株被强行从故土掘起、移植在青花瓷缸中的百年花树,看着那些被精心呵护、却注定要在两日后为一场并非所愿的盛宴而被迫盛开的巨大花苞……

一股巨大的悲悯和荒谬感,瞬间淹没了她。

这株“魏紫”,何其无辜?它本应在洛阳的皇庄里,在属于自己的土地上,顺应天时,自由地生长,在属于它的季节里,为天地自然绽放。可如今,它却被连根拔起,远离故土,囚禁在这冰冷的瓷缸之中,只为了成为一场盛大婚宴的点缀,只为了满足一个男人向一个女人炫耀财富和深心的工具!它那些沉甸甸的花苞,此刻在她眼中,不再是风华绝代的象征,而是被强加的命运,是即将被撕裂的、无声的悲鸣。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不,她比这株牡丹更加可悲。牡丹至少还能在两日后“盛开”,哪怕那盛开并非本意。而她呢?她的心,她的灵魂,早已被这场名为“婚约”的枷锁牢牢禁锢,连“盛开”的机会都被剥夺。她只能像这株牡丹一样,被摆放在众人面前,被观赏,被议论,被赋予各种不属于她的意义,然后,被强行嫁接到另一棵她不认识的树上,从此失去自我,枯萎凋零。

“世子爷费心了。”柳眉的声音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如同深潭古井,不起微澜。她的目光,缓缓地从那株巨大的牡丹上移开,最终落在李世杰那张写满期待和得意的脸上。那双清澈的眸子深处,没有李世杰渴望看到的惊喜、感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空洞和悲悯。

“这株‘魏紫’,确是花中极品。”她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如同珠玉落冰盘,清晰地回荡在喧嚣的前厅,让原本嘈杂的声音都为之一静,“风骨卓然,气度雍容,世子爷慧眼识珠。”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那株牡丹,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只是……它本应在洛阳皇庄,在属于它的土地上,自由生长,顺应天时。如今,被移至此处,囚于缸中,只为两日后的盛开……不知它心中,是喜是悲?”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瞬间打破了前厅那刻意营造的喜庆氛围。柳承志和柳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们惊恐地看着女儿,又惶恐地看向李世杰,生怕世子爷动怒。

李世杰脸上的笑容,在听到“囚于缸中”、“不知它心中是喜是悲”这几个字时,如同被寒冰冻结,一点点碎裂、剥落。他眼中的灼热火焰,猛地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愠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精心准备的“惊喜”,他引以为傲的“深情”,在柳眉这平静到近乎残酷的比喻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苍白无力。

“眉儿!”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怒气,但随即又强行压下,试图维持那份从容,“你……你在胡说什么!这牡丹是稀世珍宝,我为你寻来,是抬举它!是给它荣耀!它怎会不喜?它只会感激涕零!”

他上前一步,试图拉近与柳眉的距离,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急切:“就像我对你一样!我给你世子妃之位,给你荣华富贵,给你整个京城女子都梦寐以求的一切!这难道不是荣耀?难道不是抬举?眉儿,你为何总是看不到我的心?为何总是要抗拒这份天大的福气?”

他伸出手,这一次,不再犹豫,直接抓住了柳眉的手腕。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此刻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力道,紧紧箍住她纤细的手腕。柳眉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热度,那热度滚烫,却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占有欲。

“你看这牡丹!”李世杰几乎是吼了出来,指着那株巨大的花树,眼神中带着一种偏执的疯狂,“它现在被囚在缸中,是为了两日后更盛大的绽放!是为了让所有人见证它的绝代风华!你也是一样!眉儿,你现在觉得被束缚,觉得不自由,那是因为你还没看到我为你准备的、那更加辉煌的未来!等到订婚宴,等到大婚之日,你穿上凤冠霞帔,站在我身边,接受万民朝贺,你才会明白,现在这点小小的‘不自在’,是多么值得!”

他用力握紧柳眉的手腕,仿佛要将他的意志、他的期待,通过这冰冷的触感,强行灌输进她的身体里:“你会爱上这一切的!你会爱上我为你打造的、如同这牡丹一般璀璨夺目的人生!你一定会!”

柳眉被他攥得手腕生疼,骨头仿佛都要被捏碎。然而,比身体疼痛更强烈的,是那股从心底深处涌起的、冰冷的绝望和厌恶。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英俊的脸上因为激动而微微扭曲,他眼中燃烧的不再是爱慕的火焰,而是一种偏执的、不容置疑的占有欲。他口中的“荣耀”、“福气”、“璀璨人生”,在她听来,如同最恶毒的诅咒。

她没有挣扎,没有呼喊。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他紧握着手腕。她的目光,越过他激动的脸庞,再次落在那株巨大的“魏紫”上。阳光透过高窗,斜斜地照在那些沉甸甸的花苞上,折射出一种近乎悲壮的光泽。

她仿佛听到了那些花苞无声的呐喊。它们在抗议这被强加的命运,在哀悼即将逝去的自由。它们和她一样,都是这场盛大婚宴的祭品。一个是为了满足男人的虚荣和占有欲,一个是为了家族的利益和世俗的规则。

“世子爷,”柳眉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平静,也更加冰冷,如同九天玄冰,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花开花落,自有其时。强求的盛开,只会加速凋零。这牡丹如此,人亦如此。”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自己的手腕从李世杰的紧握中抽了出来。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决绝。李世杰只觉得手中一空,那冰凉的触感瞬间消失,只留下一种莫名的失落和更深的怒火在胸中翻腾。

柳眉不再看他,也不再看那株牡丹。她微微屈膝,对着父亲和母亲行了一个标准的礼,声音平淡无波:“父亲,母亲,女儿有些乏了,想回房歇息。这前厅布置,有世子爷亲自监督,必定万无一失。”

说完,她便转身,挺直了脊背,如同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出了这被红绸和牡丹香气充斥的、令人窒息的前厅。她的背影,在满目喜庆的红色映衬下,显得如此单薄,却又如此孤绝,仿佛一叶在惊涛骇浪中独自飘摇的扁舟。

前厅内,死一般的寂静。工匠们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仆役们屏住了呼吸,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柳承志和柳夫人面如死灰,冷汗涔涔。李世杰站在原地,僵立如雕塑,他看着柳眉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从愠怒到惊愕,再到一种被深深刺伤的茫然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他精心准备的“惊喜”,他引以为傲的“深情”,在柳眉那平静到残酷的比喻和冰冷的拒绝面前,彻底崩塌。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想要抓住的,不仅仅是一个美丽的才女,更是一颗他根本无法理解、也无法掌控的、如同古井深潭般的心。那颗心,向往的似乎不是他给予的荣耀和富贵,而是某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名为“清净”和“自由”的东西。

“清净?自由?”李世杰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一丝残忍的弧度,“柳眉,你太高看自己了。在这京城,在这天下,没有人能真正拥有清净和自由!尤其是你,你生在柳家,注定要成为世子妃!你的清净,你的自由,只会成为我李世杰的笑柄!”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再次投向那株巨大的“魏紫”,眼中再无之前的痴迷和喜爱,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如同看待工具般的审视。

“两日后,”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两日后,订婚宴上,这牡丹必须盛开!必须开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绚烂!我要让所有人看到,我李世杰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能得到!无论是这株花,还是……那个人!”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箭,穿透层层叠叠的红绸和花影,狠狠地钉在柳眉消失的方向。那眼神中,炽热的“爱意”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激怒的雄狮般的凶狠和一种势在必得的霸道。这场围绕着一颗佛心的无声战争,因为一株被强行移植的牡丹,因为一句“囚于缸中”的悲悯,已然升级。风暴,正在酝酿,而风暴的中心,那个刚刚走回自己禅房、试图在经卷中寻求片刻安宁的素白身影,对此还一无所知。

禅房内,柳眉重新坐回蒲团。她摊开经卷,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窗外,那浓烈得化不开的牡丹花香,如同无形的丝线,依旧固执地钻入鼻端,缠绕着她的心神。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李世杰滚烫而粗暴的触感。

她闭上眼,眼前浮现的,却不是佛经中的庄严法相,而是那株被囚禁在青花瓷缸中的百年“魏紫”,是那些沉甸甸的、即将在两日后被迫盛开的巨大花苞。

“花开花落,自有其时……”她无声地默念着,指尖却微微颤抖。她知道,属于她的“花期”,似乎正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推向一个她既不渴望也无法抗拒的、名为“世子妃”的深渊。而她所能做的,似乎只有在这深渊的边缘,紧紧攥住手中的佛珠,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窗外,暮色四合。柳府上下的灯火,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将那满目的红绸和堆积如山的牡丹,映照得如同白昼。一场盛大而华丽的“牡丹劫”,正在这喧嚣的灯火中,悄然拉开序幕。而真正的劫数,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