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心微蹙。
“本王让你超度幽魂，”他的声音比井里的风还冷，“你在做什么？”
沈薇这才放下笔，拍拍裙子站起来，转过身，将手里最后那张纸恭敬地递过去。
夜玄垂眸。
纸上罗列着密密麻麻的条款，最后一行总结大字异常醒目：
“经初步统计，院内共含各类冤魂三千七百余众。鉴于超度工作量巨大，建议王府增派援手，或分期分批处理。附：详细超度计划书及物资清单（另附二十七页）。”
夜玄的视线在那“三千七百余众”上定格，周身气压骤降。
沈薇仿佛毫无所觉，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补充：“王爷，都已登记造册了。您是想我累死，好方便换第十九任新媳妇吗？”
她的语气平铺直叙，甚至带着点真诚的请教意味。
夜玄猛地抬眸，黑沉的眼底骤然掀起风暴！
“放肆！”
怒喝声裹挟着磅礴的鬼气，轰然炸开！周围枯树剧烈摇动，碎石飞溅！
他猛地一挥手，身旁一块半人高的假山石应声碎裂，齑粉弥漫！
【岂有此理！竟敢如此顶撞本王！诛九族！必须诛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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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薇被那气浪逼得后退半步，袖中的手微微攥紧，面上却依旧强撑着那副“我在认真汇报工作”的表情。
然而，那暴怒的、掀桌的心声之后，紧跟着另一个更加响亮、甚至带着一种扭曲狂喜的念头，毫无阻碍地冲进她的脑海：
【！！！她竟敢顶嘴！还顶得如此清奇！多么新鲜！多么有趣！跟以前那些只会尖叫哭嚎的木头一点都不一样！果然道姑就是不一般！】
沈薇：“……”
夜玄胸口的剧烈起伏缓缓平复下来，周遭肆虐的鬼气如同被无形的手强行摁压回去，只余下满地狼藉和死寂。齑粉缓缓飘落，在他暗紫的衣袍上覆了薄薄一层灰。
他盯着沈薇，那眼神依旧黑沉得吓人，像是要将她剥皮拆骨，生吞入腹。
沈薇袖中的指尖微微蜷缩，面上却不敢露怯，只迎着他的目光，一副“事实如此，我只是客观陈述”的模样。
【三千七百……有那么多？本王上次清理好像是百年前了……咳，失策。】
【但她这态度……可恶，竟然有点道理？不对！重点是态度！】
【可她说‘换新媳妇’……是不是在吃醋？肯定是！】
夜玄眸中的风暴诡异地渐渐息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审视中掺杂着奇异兴味的眸光。他忽然极轻地哼了一声，声音依旧冷硬，却没了方才那滔天的怒意。
“牙尖嘴利。”
他甩袖，转身，留下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计划书留下。滚回你的院子，没有本王吩咐，不许踏出半步！”
【先关起来，吓唬一下。晚点再去看看她有没有偷偷哭。哭了就好哄了。】
沈薇低眉顺目：“是，王爷。”
直到那抹压迫感十足的紫色身影彻底消失在月洞门外，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背一层冷汗。
读心术冷却时间未到，但刚才那阵内心风暴的余波，足够她心惊肉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