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坐在床边，已经收拾好东西。她今年七十二岁，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没事，工作要紧。”母亲温和地笑着，但张伟能看出她眼中的失落。
打车回家的路上，母亲一直看着窗外的街景，突然说：“这城市变化真大啊，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张伟心里一阵酸楚。母亲为了不给他们添麻烦，一直独自住在老家，只有过年过节才能见面。这次受伤住院，是他坚持要接来照顾的。
回到家，张伟忙着安置母亲。出租屋只有一室一厅，他们在客厅给母亲支了一张临时床。
“委屈您了，妈。等我们攒够了钱，换个大点的房子。”张伟愧疚地说。
母亲摆摆手：“这已经很好了，比我们当年的条件好多了。”
晚上九点多，李梅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看到婆婆已经接回来，她勉强挤出笑容：“妈，您出院了就好。身体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就是给你们添麻烦了。”母亲说。
李梅摇摇头，转身进了厨房准备晚饭。张伟跟进去，小声说：“累了吧？我来做吧。”
“不用，你陪妈说说话。”李梅简短地回答，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晚饭后，张伟洗碗，李梅帮母亲擦洗身子。等一切都收拾妥当，已经快十一点了。
躺在床上，两人却都睡不着。
“今天主管说公司要裁员。”张伟轻声说。
李梅转过身来，眼睛在黑暗中微微发亮：“真的？会不会...”
“不知道，说是一个月内公布名单。”张伟叹了口气，“要是被裁了，妈的医药费和房贷怎么办？”
李梅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们厂里也在传要裁员的消息。”
两人都没再说话，但都知道对方没有睡着。压力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们越缠越紧。
第二天是周六，但张伟和李梅都要加班。只有母亲一人在家，张伟很不放心，但别无选择。
加班到下午三点，主管突然叫张伟去办公室。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坐吧。”主管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张伟忐忑地坐下，手心开始冒汗。
“公司裁员名单出来了。”主管直截了当地说，“很遗憾，你在名单上。”
张伟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耳朵里嗡嗡作响：“为、为什么？我在这干了八年，从来没出过大错...”
主管推过来一个文件夹：“这是补偿方案，按国家规定是N+1。公司还算厚道，多给了两个月工资作为补偿。”
张伟机械地翻看着文件，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他想起房贷、母亲的医药费、日常开销...失去工作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我能知道为什么选我吗？”他艰难地问。
主管避开他的目光：“这是综合考量的结果，不是某一个人的决定。收拾一下东西吧，下周一就不用来上班了。”
走出办公室时，张伟感觉双腿发软。工友们投来同情的目光，但没人敢上前搭话。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时候，谁都怕被牵连。
他麻木地收拾个人物品，八年工作的积累，不过装了一个小纸箱。走出工厂大门时，他回头望了望这个他奉献了八年青春的地方，心中五味杂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