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皮动了一下,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看到是我,嘴唇哆嗦着想说话,血沫子从嘴角溢出来。
“别……别去求那些人……”他气若游丝,手指勾住我的衣角,用了最后一点力气,“他们会……弄死你……我会死得更难看……”
救护车的声音很远,又很近。
医生说要手术,要很多钱,马上要。
很多钱是多少钱?比一屋子肉包子还多吗?比一千双棉鞋还多吗?
我站在医院冰冷的光线下,看着缴费单上那个天文数字,又看着手术室里亮着的灯。
我转身走了出去。
黑老大在一间烟雾缭绕的棋牌室里,穿着花衬衫,脖子上金链子晃眼。我进去,直接跪下了,头磕在冰冷油腻的地板上。
“求求你,救救我弟弟……我什么都肯做……”
他挑起我的下巴,油腻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笑了:“长得倒是不错。傻乎乎的,新鲜。当我的‘情人’,懂吗?哄我高兴了,钱,不是问题。”
情人?是什么?能救阿曜吗?
我努力回想电视里那些漂亮女人是怎么哄男人开心的。我挤出一个笑,可能比哭还难看,试着朝他抛了个媚眼。眼皮抽筋似的抖,腿也抖得站不稳。
周围的人都哄笑起来。
黑老大也笑,捏着我的脸:“有点意思。签了它,钱马上到医院。”
我看不懂那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只会写自己的名字。歪歪扭扭的。笔很重,比我捡垃圾的棍子重多了。
我把那张支票死死攥在手心,像十年前攥着那枚五毛硬币,奔回医院。
江曜被推进手术室前,醒了片刻。他看到我,又看到我身后站着的、黑老大派来“帮忙”的马仔。他眼神瞬间变了,痛苦、愤怒、绝望,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心上。
他想说什么,却只是剧烈地咳嗽起来,眼角渗出血泪。
马仔把我拉开,手术室的门关上了。
我再见到江曜,是他在医院养伤的时候。黑老大的人守在外面,我不可能整天待在医院。每次去,江曜都很沉默,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看着我。问我钱哪来的,我就按黑老大教的说,说是借的,以后一起还。
他不信。
后来,他那个病友,说发现他是什么电脑天才,要带他去南方学习,有大前途。
他说:“哥,你跟我一起走。”
我摇头,舌头打结:“不……不行……债没还完……”
他看着我,眼里的光一点点冷下去,碎掉,变成我看不懂的深黑色。“是吗?”他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你就是舍不得现在这种来钱快的方式吧?”
不是的。不是的。
可我张不开嘴。合同按了手印,黑老大说,我敢跑,就把他从医院拖出来,剁碎了喂狗。
他走的那天,天气很好。阳光像金子,洒在他身上。他长高了,更好看了,只是眉眼间笼着一层冷。他把那根黑色的旧发绳塞回我手里。
“李遇,”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叫我,“你够狠。”
他转身走了,没有回头。
我攥着那根发绳,站在街角,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海里。阳光刺得眼睛生疼,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后来,日子就变成了混沌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