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眼泪早就流干了,脸上绷得难受,大概只剩下一片狼藉的泪痕。

窗外是不断后退的官道,风景从京城的繁华逐渐变得荒凉。

就像我的心,从一场自以为是的锦绣繁华,彻底沦为一片寸草不生的废墟。

三年前,我就是沿着这条路,怀着怎样一颗雀跃的心奔赴京城的?

那时我傻啊,真的傻。

我以为他那句“尽可去求圣上赐婚”是天底下最动听的情话。

圣旨下来的那天,我爹皱着眉,欲言又止,最后只重重叹了口气。

我娘偷偷抹眼泪,说高门大户规矩多,怕我受委屈。

可我哪里听得进去?

我满心满眼都是陈轻郁清冷的样子,觉得只要能嫁给他,什么委屈我都能吞下去。

现在想想,我爹娘怕是早就看出了不对劲。

只是圣意难违,加上我那时疯魔了一般,谁也拦不住。

这三年,我是怎么过的?

小心翼翼地揣摩他的喜好。他喜欢清淡的饮食,我就逼着自己放下吃了十几年的重油重辣。

他喜欢安静,我就收敛起所有在西北养成的咋咋呼呼,连笑都不敢太大声。

他书房里的书,我一个字一个字磕绊着去读,指望能听懂他偶尔吟诵的诗句,能和他有那么一丝半点的共同言语。

他对我呢?

永远是疏离的。

4.

客气得像个陌生人。

同桌吃饭,他目不斜视。

我给他布菜,他淡淡一句“有劳”,再无下文。

夜里就寝,他要么宿在书房,即便回来,也是背对着我,中间隔着的距离,宽得能再睡下两个人。

我总安慰自己,他性子冷,出身高贵,又是才子,总是矜持些。

我再用点力,再对他好一点,总有一天能焐热他的心。

我给他绣香囊,手指扎得都是针眼,他看了一眼,说“手艺粗糙”,便搁置一旁,再未见用过。

我听说他爱琴,千方百计寻来古谱,巴巴地送给他,他倒是接了,只淡淡道:

“此等俗物,不入方家之眼。”

他母亲长公主召见,我紧张得一夜没睡,反复练习礼仪,生怕行差踏错给他丢人。

结果宴席上,那些贵妇贵女们言笑晏晏,却无一人主动与我搭话,看我的眼神像看什么稀奇的物件。

我孤立无援地坐在那里,像个傻子。

回去的马车里,他闭目养神,一句宽慰的话都没有。

甚至有一次,我听到他与他交好的世家公子在亭中说话,那公子笑问:

“轻郁兄,家中那位‘将军千金’滋味如何?”他当时怎么回的?

我躲在假山后,心砰砰跳,既羞耻又隐隐期待。

然后我听见他清冷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厌弃:

“粗鄙不堪,提她作甚,扫兴。”

那一刻,我如坠冰窟。

可即便那样,我竟然还是给他找了借口!

我想,定是那公子言语轻佻,惹他不快了,他不是在嫌弃我……

我真是天下第一号的蠢货!瞎子!聋子!

他把厌恶表现得那么明显,我却像个摇尾乞怜的狗,把他施舍的一点冷漠当成了习惯,把他偶尔投来的、带着讥诮的目光当成了关注。

我还记得被休前一天,我鼓起勇气,想问他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他正在写字,头也没抬,只说:“你无需做什么,存在,即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