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5.

我当时竟还没完全明白!只以为是夫妻间的气话,还想着晚上炖一盅他喜欢的汤去赔罪……

“呵……呵呵……”压抑的笑声从我喉咙里挤出来,比哭还难听。

存在即是错。

原来我从头到尾,连呼吸在他眼里都是罪过。

那这三年,我那些卑微的讨好,小心翼翼的靠近,在他眼里,该是何等滑稽可笑的场面?

他是不是每次在我走后,都会厌恶地擦拭我碰过的东西?

是不是每次听我说话,都在强忍着不耐?

难怪他身边的小厮看我的眼神总是那样古怪,难怪公主府的下人对我阳奉阴违。

全世界都知道他不喜我,厌弃我,只有我,活在自己编织的幻梦里,以为自己真的得到了月亮。

马车猛地一个颠簸,我的头重重撞在车壁上,咚的一声,很响。

额角瞬间肿起一个包,火辣辣地疼。

可这疼,比起心里的万分之一都不如。

我捂着额头,愣愣地看着车窗外越来越熟悉的、西北特有的苍凉景色。

我要回家了。

可我怎么回去?

当初我意气风发地出嫁,以为攀上了云端。

如今,却像一条丧家之犬,被夫家毫不留情地驱逐出门。

爹娘会怎么想?西北的旧部、那些看着我长大的叔伯会怎么看我?

还有那些曾经嫉妒我“飞上枝头”的姐妹,此刻怕是早已得到了消息,正等着看我的笑话。

“是他自己愿意的!”

当年我在京城掷地有声的宣言,如今像最响亮的耳光,一下下抽在我自己脸上。

疼,真疼啊。

6.

陈轻郁不仅休了我,他还用最残忍的方式,打碎了我所有的骄傲和幻想,把我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马车外传来车夫不耐烦的吆喝声,似乎快要到驿站了。

我缩回角落,把脸深深埋进膝盖。

我不想见人,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此刻狼狈不堪的样子。

我被休了。

带着满身的伤痕和一颗被碾碎的心,滚回我原本就该待的地方。

这漫长的归途,每一刻都是凌迟。

而那些不断翻涌上来的、曾经被我刻意忽略的残酷细节,就是行刑的刀。

一刀一刀,将我割得血肉模糊。

西北的风沙刮在脸上,带着熟悉的粗粝感,却再也刮不进我心里了。

我的心像一口枯井,又冷又硬,再也泛不起一丝波澜。

将军府还是那个将军府,硌人的豪迈,透着一股被京城锦绣之地鄙夷的“土气”。

爹娘迎出来,娘一见我就抱着我哭,爹站在一旁,拳头攥得死紧,脸色铁青,最终却只是重重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他们什么都没问。

可我受不了他们眼里那种沉痛又带着一丝“早知如此”的怜悯。

我把自己关在以前的闺房里。房间还保持着出嫁前的样子,甚至我当年欢喜绣嫁衣时不小心滴在桌上的蜡油都还在。刺眼得很。

陈轻郁的话像跗骨之蛆,日夜不停地啃噬我。

“粗鄙不堪……” “存在即是错……” “解闷……”

我睡不着,吃不下,迅速消瘦下去,眼窝深陷,像个被抽干了魂灵的破布娃娃。

娘变着法给我做好吃的,爹有时会在窗外踱步,沉重的脚步声透着他无处发泄的怒火和憋闷。我知道他们心疼,可我连安慰他们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