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个真正的废物。
7.
偶尔不得不走出院子,府里的下人看我的眼神躲躲闪闪,带着好奇和窃窃私语。
西北民风彪悍,没那么些弯弯绕绕,但那种直白的同情和打量,同样让我无地自容。
过去那些手帕交,有几个壮着胆子来看我。
她们嘴上说着安慰的话,眼神里却藏不住那点微妙的、庆幸自己没摊上这等丑事的优越感。
她们拐弯抹角地打听京城繁华,打听陈轻郁,打听我被休的“真正”缘由。
我听着,只觉得无比厌倦。
看啊,柳青青,你就是个笑话。
无论是在规矩森严的京城,还是在看似豪爽的西北,你都是那个格格不入、被人指指点点的存在。
可即便到了这步田地,我心里某个角落,竟然还残存着一丝可悲的妄想。
也许……也许他只是一时之气呢? 也许长公主施加了压力? 也许我走了,他会偶尔想起我的好?
想起我笨拙却全心全意为他煲的汤,绣的香囊?
这念头像毒草一样疯长。
我真是没救了。被他践踏到尘埃里,却还巴巴地指望他能回头看一眼。
鬼使神差地,我提起了笔。
我的手抖得厉害,墨水污了信纸好几次。
我读书不多,字也写得歪歪扭扭,从前给他写信,总要反复誊抄许多遍,生怕被他嫌弃。
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
我写得很卑微,几乎是匍匐在地的乞求。
我认错,认下所有他强加给我的罪名。粗鄙,无子,失德……
无论他说什么, 我都认。 我求他,哪怕给我一个妾室的名分,哪怕让我回去做个粗使丫鬟,只要还能留在他身边,能看到他。 我回忆着自认为“甜蜜”的过往碎片,那些我视若珍宝、他却弃如敝履的瞬间。
写到最后,信纸上滴满了我的眼泪,字迹模糊一片。
我把信交给一个可靠的老家兵,千叮万嘱让他送去京城陈府。
信送走后,我像是被抽空了最后一丝力气,整日望着京城的方向,像个望夫石,虽然我知道,我等来的绝不会是我想要的。
等待的每一天都无比煎熬。
希望和绝望反复拉扯着我。
一会儿觉得他或许会心软,一会儿又清楚地知道绝无可能。
半个月后,老家兵回来了。
8.
风尘仆仆,脸色难看。
他递回来的,不是我期盼的回信,而是我寄去的那封。
原封不动。
信壳上,多了一行凌厉又熟悉的小字,是陈轻郁的亲笔——
“痴心妄想,勿再纠缠。否则,休怪陈某不念旧情,令尊脸上须不好看。”
“啪嗒。”
我心里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名为希望的弦,彻底断了。
连带着我最后一点尊严和念想,被这行字碾得粉碎。
勿再纠缠。 不念旧情。 令尊脸上须不好看。
他甚至不屑于给我一句回话,只用最简洁的方式,表达了最极致的厌恶和威胁。他连看我卑微乞求的文字都觉得脏了眼。
旧情?我们之间,何曾有过“情”?
我捏着那封信,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没有哭,没有闹。
娘担忧地走过来想说什么,我推开她,一步一步走回房间,关上了门。
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那个形销骨立、眼神空洞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