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身体也叫阿萝,性子怯懦,父母双亡后被叔婶卖入宫中,无依无靠,是个人都能踩上一脚。
和我前世,那位出身清河崔氏、父兄皆在朝为官的贵女崔翎,简直是云泥之别。
巨大的落差却并未让我消沉,反而成了滋养仇恨的养料。
我沉默地干活,仔细观察着东宫的一切,记住每一张面孔,每一条路径,每一个可能利用的细节。
我知道,我需要耐心。
现在的我,蝼蚁不如,接近太子都难如登天,更别提复仇。
我必须等,必须忍。
机会很快来了。
那日,我被派去擦拭东宫书房外廊的栏杆。太子萧璟正在书房内与幕僚议事。
窗牖未关严,他的声音隐约传出。
“……北境戎族不安分,父皇之意,可是要战?”
清润温和,一如往昔。
就是这把声音,曾在我耳边许下白头之约;也是这个声音,冷冰冰地判我死刑。
我指甲几乎掐进木栏里,才能勉强维持平静。
就在这时,书房内突然传来太子一声压抑的轻咳,随即吩咐:“来人,换盏热茶来。”
太子的近侍内监似乎不在。
门外侍立的小太监一时有些慌乱。
我心脏猛地一跳。
没有丝毫犹豫,我立刻低下头,快步走到廊下小茶房,利落地提起一直温着的小银壶,冲泡了一盏太子最惯喝的阳羡茶,水温恰到好处,茶汤清亮。
然后我端着茶盏,垂首敛目,恭敬地走到书房门外,轻轻叩门。
“殿下,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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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静了一瞬。
门被打开,开门的是太子的一位幕僚,看到我面生,微微蹙眉。
“谁让你来的?李公公呢?”
我头垂得更低,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回大人,李公公似乎暂离,奴婢在廊下当值,听闻殿下吩咐,恐殿下久等,便斗胆送了来。”
幕僚还想说什么,里面传来萧璟温和的声音:“无妨,送进来吧。”
我端着茶盏,一步步走进书房。
心跳如擂鼓,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因为兴奋。
仇人就在眼前。
我极力压制着抬头看他一眼的冲动,将茶盏轻轻放在他手边的案几上。
“殿下请用茶。”
放下茶盏时,我的指尖因极力克制而微微颤抖。
萧璟似乎注意到了,目光落在我手上。
那双手,因长期浸泡冷水和劳作,红肿粗糙,还有几处新旧的伤痕,与这精致雅逸的书房格格不入。
他忽然开口:“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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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体几不可查地一僵,随即依言,缓缓抬起头。
目光不敢直视,只垂着眼帘,看向他衣袍下摆的云纹。
萧璟如今刚满二十,面容清俊,眉眼间已有储君的威仪,却也带着刻意营造的仁德温润。
他看着我,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你叫什么名字?何时入宫的?”
“回殿下,奴婢叫阿萝,上月刚入宫。”我声音放得低柔,带着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