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湖边早已围满了人。

披着雪白狐裘、被萧衍小心翼翼半搂在怀里的柳倩儿,正柔弱无助地啜泣着,浑身湿透,发丝狼狈地黏在毫无血色的脸颊边,真真是我见犹怜。

而萧衍,一身玄色蟠龙王袍,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美却冷硬如冰。他看向怀中之人的眼神,是姜晚成婚三年来从未得到过的缱绻温柔,而转向她时,瞬间化为刻骨的厌恶与不耐,仿佛看的不是他的结发妻子,而是什么肮脏的秽物。

“姜晚!”他厉声喝道,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子,带着内劲,直直砸进她耳膜,震得她心口发闷,“你好恶毒的心肠!竟敢将倩儿推入冰湖!若非下人救得及时,她若有半点差池,本王要将你千刀万剐!”

寒风卷着雪沫,扑打在她脸上,冰冷刺骨。

姜晚的目光掠过地上演戏演得全套、还在瑟瑟发抖的柳倩儿,掠过周围下人那或鄙夷、或恐惧、或幸灾乐祸的眼神,最后,定格在萧衍那张盛怒的、写满对她毫不信任的脸上。

她忽然觉得有点可笑。

三年了,类似的戏码上演过多少次?栽赃、陷害、莫须有的罪名……她解释过,挣扎过,甚至放下所有尊严祈求过他哪怕一丝一毫的信任。

换来的是什么?

是他认为她“狡诈善妒”的断语,是更深的折辱和囚禁。

心,早就死了。烂透了,掏空了。

此刻,面对这最后的构陷,她胸腔里只剩下一片麻木的空洞,和即将解脱的、近乎疯狂的平静。

她甚至懒得再看柳倩儿那拙劣的表演,只望着萧衍,声音平直得没有一丝起伏,干巴巴地应和:“王爷说是我推的,那就是我推的吧。”

她这副认命甚至堪称敷衍的态度,显然激怒了萧衍。他像是蓄满力的一拳狠狠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的怒气更炽,烧得他眼底猩红:“毒妇!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本王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娶你进门!”

柳倩儿适时地发出一声虚弱的呻吟,小手揪紧萧衍的衣襟,泪水涟涟:“王爷…别怪姐姐,定是倩儿不小心惹了姐姐不快,姐姐才……”

“倩儿你就是太善良!”萧衍心疼地搂紧她,再看向姜晚时,眼神已然是彻底的冰冷与决绝,“姜氏善妒成性,心肠狠毒,屡教不改!今日更是胆大包天,谋害侧妃,罪无可赦!本王今日就休了你这个毒妇,给倩儿出气!”

他猛地从袖中抽出一纸休书,明黄的帛布,代表着亲王的无上权威,被他狠狠甩出,轻飘飘,却带着千钧之力,砸在姜晚身上,又跌落在地,沾上污泥和雪水。

“拿着这休书,给本王滚出王府!从此生死嫁娶,各不相干!”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风声呜咽,以及炭盆里偶尔爆出的噼啪轻响。

所有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姜晚身上,等着看她崩溃、哭求、狼狈不堪地跪地哀求。毕竟,被皇家休弃,天下之大,也再无她立足之地。

姜晚低头,看着地上那纸休书,看了很久很久,久到雪花几乎要将它覆盖。

然后,她缓缓地、缓缓地蹲下身,伸出冻得发红僵硬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将那休书捡了起来。

她仔细地、一点点拂去上面的污渍和雪水,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