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绪,或许是一闪而逝的恍惚,随即又被更深的厌恶和冰冷覆盖。看,终究还是舍不得这靖王妃的尊位,舍不得他……
这个念头还未转完,下一瞬,他却见姜晚抬起头。
脸上没有泪,没有哀恸,甚至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近乎诡异的、灿烂到极致的笑容。那笑容映着她苍白如纸的脸颊和那只空洞无光的残眼,在漫天风雪里,令人毛骨悚然。
她轻轻笑着,声音清晰得足以让在场每一个人听见:“巧了。”
在无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她从容地从自己宽大的袖袋里,也掏出了一封信函。
同样是一纸帛书,却叠得整整齐齐,边角熨帖。
她将萧衍赐予的那份休书随手扔在脚边,如同丢弃什么令人作呕的垃圾,然后当众,缓缓展开了自己手中的那封。
上面三个浓墨大字,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刺目惊心——
和离书。
“王爷的休书,妾身收到了。”她笑着,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积压了三年的、终于破土而出的痛快与讥诮,撕裂了沉闷的空气,“这份和离书,也请王爷笑纳!”
“不是王爷休了妾身,”她目光如冰似刃,直直刺向萧衍瞬间骤变的脸色,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是妾身——不、要、你、了。”
……
空气死寂了一瞬。
仿佛连呼啸的北风都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骇得停滞。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瞪着那个单薄而立的身影。她说什么?她不要王爷了?一个被挖眼取肾、弃若敝履的王妃,竟敢口出狂言,要和离?还说不要王爷了?
萧衍的瞳孔骤然缩紧,脸上那惯有的冰冷和厌恶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雷霆狠狠劈中,震得他心神俱荡。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是风雪太大,产生了幻听。
“姜晚,你放肆!”短暂的震惊过后,是更汹涌的暴怒,他厉声怒喝,试图用惯常的威压将她这荒谬的言行碾碎。
“放肆?”姜晚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轻笑出声,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几乎笑出了眼泪,却带着一种淋漓的、压抑了太久的畅快,“我放肆了三年,王爷今日才知吗?这靖王妃的位置,这沾着我血我肉的荣华,你当我稀罕?”
她猛地收住笑,脸上所有情绪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和刻骨的恨意,一字一句,如刀如剑,狠狠劈向萧衍:“萧衍,你看清楚。今日,是我不要你了。这囚笼,这剜心剔骨的折磨,你和你这心尖上的毒妇,自己留着享用吧!”
她说完,再不愿多看这些人一眼,将那封早已准备好的和离书狠狠拍在一旁覆雪的石桌上,转身就走。
毫不留恋,步伐快而决绝,像是要踏碎这三年所有的屈辱和痛苦,每一步都踩在过去的尸骸上,奔向她的新生。
任务完成了!
休书已拿,虐心值该满了!她终于可以回家了!
巨大的狂喜和解脱感冲上心头,几乎让她眩晕。
就在她转身迈出第三步的瞬间,那道三年未变的、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却猝不及防地再次炸响在她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