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脸上的暴怒和专制瞬间凝固，变成了极致的、茫然的愕然和难以置信。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着没入自己心口的那柄匕首，看着紧握匕首的那只苍白瘦削、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剧烈颤抖却异常坚决的手。
再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女人。
姜晚抬起头，脸上溅着他温热的血，蜿蜒而下，如同血泪。眼中是从未有过的疯狂和毁灭般的快意，她咧开嘴，一字一句，声音嘶哑却清晰无比，如同地狱传来的索命魔咒：
“萧衍……”
“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世界骤然死寂。
风雪声、抽气声、柳倩儿的尖叫似乎都被无限拉远，模糊成一片嗡嗡的背景杂音。
萧衍踉跄了一下，玄色的王袍前襟迅速被更深色的液体洇湿、蔓延，黏腻地贴在他的肌肤上。
他修长的手指徒劳地抬起，似乎想碰一碰那柄决定他生死的凶器，又像是想抓住眼前这个狠绝的女人问一句为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力地悬在半空。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姜晚脸上，那里面翻涌着太复杂的情绪——剧烈的痛楚、滔天的愤怒、被背叛的震愕，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破碎般的茫然。
喉结剧烈地滚动着，鲜血不受控制地从他唇角溢出，他却像是毫无所觉。
“王、王爷！”柳倩儿哭喊着，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想要搀扶他。
却被萧衍用尽最后力气猛地挥开。他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用来维持站立，用来凝视姜晚。
姜晚猛地抽回了手。
匕首脱离身体，带出一股更汹涌的血泉，泼洒在洁白的雪地上，红得刺眼，红得惨烈。
萧衍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脸色瞬间灰败下去，如同金纸。他看着她，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一个字也没能吐出，高大的身躯如同山崩，轰然向后倒去。
“王爷！！！”柳倩儿的尖叫划破长空。
“拿下她！快拿下这个弑王的毒妇！”管家凄厉的嘶吼终于响起，变了调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惊惶。
“传太医！快传太医啊！”
场面彻底失控，乱作一团。侍卫们如梦初醒，刀剑出鞘声锃锃响起，明晃晃的兵刃瞬间对准了中央那个握着滴血匕首、单薄得仿佛随时会碎裂的身影。
姜晚握着那柄犹自温热的凶器，踉跄着后退一步，避开喷溅的血液。脸上属于他的血，粘稠腥甜，那味道混合着腹中翻涌的恶心感，几乎让她呕吐出来。
她环视着那些步步紧逼、面带惊惧和杀气的侍卫，看着哭得撕心裂肺、扑在萧衍身上的柳倩儿，看着那个倒在血泊中、不知生死的男人。
她忽然觉得无比荒谬，无比讽刺。
“滚开。”她嘶哑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神佛俱灭的疯狂戾气，竟让逼近的侍卫们动作一滞，不敢轻易上前。
她不再看任何人，握着匕首，一步步，拖着仿佛有千斤重的身子，朝着王府那扇洞开的、象征着自由却也象征着未知厄运的大门走去。
无人敢真正阻拦。
她身上那种同归于尽的决绝，和手里还在滴血的凶器，以及那弑王带来的巨大震慑，骇住了所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