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踩在棉花上。
腹中传来一阵阵陌生的、隐隐的抽痛,不知是情绪太过激动,还是方才动作太大。
孩子……
这个她从未期待、甚至深深憎恶的存在,正在用这种方式宣告它的存在,提醒她,她再也无法摆脱这一切。
姜晚咬破了舌尖,剧烈的疼痛换来一丝清明。
不能倒在这里。
就算前路是万丈深渊,是无边地狱,她也要爬出去!就算要死,也绝不能死在这个囚禁了她、折磨了她三年的地方!绝不死在萧衍面前!
风雪更大了,疯狂地灌入她的口鼻,冰冷刺骨,却也让那股浓重的血腥味淡了些许。
身后,是王府极致的混乱喧嚣,是柳倩儿凄厉的哭喊,是侍卫们无措的呼喝,或许还有萧衍逐渐微弱下去的喘息。
她不再回头。
单薄的背影在漫天风雪中挺得笔直,决绝地、一步一步地,融入那片白茫茫的天地。
像一只终于撕破罗网、哪怕羽翼尽断、满身鲜血,也要扑向未知毁灭的飞蛾。
而她身后,那滩越聚越多、触目惊心的鲜血旁,萧衍在彻底陷入黑暗前,目光最后所及,只剩下那片茫茫风雪,和那抹刻入骨血的、决绝的、染血的背影。
……
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子,割扯着姜晚的喉咙和肺叶。
她几乎是凭借着本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厚厚的积雪中奔跑。王府的高墙朱门被远远甩在身后,模糊成一片猩红与漆黑交织的噩梦。
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急促的喘息,还有心脏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胸骨的巨响。
弑王。
她杀了萧衍。
这个认知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带着灭顶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
方才在极致的愤怒和绝望下不管不顾的行为,此刻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恐惧和巨大的空虚。
她甚至不敢去回想匕首刺入他胸膛时的那种触感,不敢回想他倒下去时那双震惊愕然的眼睛。
但脸上已经半干涸的、粘腻的血迹,和手中紧握的、仍在滴落血珠的匕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做了什么。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弑杀亲王,罪同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即便她“九族”早已没什么人,即便萧衍可能只是重伤未死……等待她的,也将是朝廷无止境的追捕,是比死在王府更惨烈百倍的下场。
腹中的抽痛再次传来,比之前更清晰了些。
姜晚猛地停下脚步,扶住一旁冰冷粗糙的墙壁,剧烈地干呕起来。什么都吐不出,只有酸水和胆汁灼烧着食管,带来火辣辣的痛楚。
孩子……
这个孽种!
她下意识地抬手,想要狠狠捶向自己的小腹,将这个捆绑住她、毁灭她所有希望的罪魁祸首摧毁。
但手掌在触碰到冰凉衣料的瞬间,却僵住了。
一种极其复杂的、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情绪攫住了她。那里面有无尽的恨意,有毁灭的冲动,但竟然……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生命本能的迟疑。
这是她的孩子。
哪怕它的父亲是她恨之入骨的男人,哪怕它的到来断绝了她唯一的归路。
它此刻,就在她的身体里。
“呃……”一阵更剧烈的绞痛袭来,让她弯下了腰,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不是因为孕吐,而是……奔跑和情绪激动动了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