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铠甲摩擦声、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兵器刺入血肉的闷响、战马悲怆的嘶鸣、以及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悲愤与不甘……无数混乱而强烈的感官碎片如决堤的洪水般冲击着我的脑海。我甚至能闻到铁锈般的血腥味和泥土的腥气!我扶住冰凉的工作台才勉强站稳,额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腔。
是低血糖?还是连续加班太累出现了幻觉?我喘着气,目光惊疑不定地落在那枚玉佩上。灯光下,那道金色的修复痕迹似乎比周围的玉质更加明亮,流转着一种奇异的光泽。
之后几天,那种诡异的幻象没有再出现。但我总觉得那枚玉佩似乎有些不同了。它不再仅仅是一件冰冷的古物,仿佛多了点什么难以言说的东西。
鬼使神差地,又是一个加班的深夜,当修复室里只剩下我一人时,我再次拿起那枚玉佩。犹豫了片刻,我脱掉右手手套,深吸一口气,用指尖轻轻触碰那道金色的修复痕迹。
指尖传来的触感不再是纯粹的冰冷,似乎有一丝极微弱的暖意。紧接着——
“汝……乃何人?”
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某种古老腔调的声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地在我的脑海中响起!那声音不是通过我的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在我的意识里生成的!
我吓得猛地缩回手,像被烫到一样,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几乎要脱口尖叫。我惊恐地环顾四周,修复室里空无一人,只有各种仪器指示灯在幽暗处闪着微光。
“是……是谁?”我颤抖着,尝试在内心发问,声音在心里都变了调。
“吾乃楚将,凌苍。”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深深的疲惫、困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此处是何地?吾为何……能感知汝心念?”
跨越千年的对话,就这样突兀地、超自然地开始了。最初的极致恐惧过后,我那被严谨科学训练出来的大脑几乎无法处理这信息。但很快,我强大的专业好奇心和内心深处那份从未被满足过的、对“理解”的渴望,慢慢压倒了恐惧。我尝试着集中精神,与这个自称“凌苍”的存在进行沟通。
沟通的过程艰难而破碎,如同接收不良的信号。语言、概念、时空的差异构成了巨大的鸿沟。我需要花费很大力气去解释“现代”,而他口中的“楚地”、“巫觋”、“车战”,我也只能依靠历史知识去想象。我断断续续地得知,他战死在一场极其惨烈、众寡悬殊的战役中,他的灵魂因强烈的未竟之志与守护执念未能归于天地,反而被吸入一片永恒的混沌与虚无——他称之为“时空裂隙”。而他那枚贴身的玉佩,阴差阳错地成了他与现实世界唯一的、微弱的连接点,直至被我以“金缮”这种充满仪式感的修复方式重新“唤醒”和“加固”。
第二章:甜蜜的负担
自此,我的生活被割裂成两个维度。表面上,我依旧是那个安静、专业、甚至有些疏离的文物修复师,上班下班,处理其他文物,参加例会。但我的内心世界,却多了一个绝密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角落。我总会找各种借口独自留在修复室,哪怕只是安静地坐着,与凌苍进行无声的“交谈”。
我向他描述窗外飞驰的“铁盒子”(汽车),高耸入云的“琉璃塔”(高楼),能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的“电灯”。他则向我讲述战场上的硝烟与号角,楚地悠远神秘的巫歌,辽阔草原上策马奔驰的快意,以及夜观星野时对天地浩渺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