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人欺辱时，是我挡在他面前，任由那些污言秽语和拳脚落在我身上。
我以为，共过患难，总能生出些不一样的情分。
哪怕不是男女之爱，总该有些相依为命的暖意。
可我错了。
先帝崩逝，我们刚刚重回这吃人的皇宫，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真正坐上那把龙椅，就迫不及待地去找他的白月光，去诉他的衷肠。
那三年，于我而言是刻骨铭心的磨难与付出。
于他而言，大概只是一场不得不与我同行的、令人厌烦的旅途吧。
现在，他终于快要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也终于能重新拥抱他的心上人了。
那我呢？
我是什么？
一个抹不去的污点？一个碍眼的摆设？
「殿下……」柳如烟的声音娇柔婉转，带着泣音，「如烟别无他求，只求能常伴殿下左右……」
赵宸似乎低声安慰了她什么。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越过了她的发顶，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我。
他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随即变得复杂，里面掺杂着愧疚、尴尬，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他轻轻推开柳如烟，朝我走了过来。
宫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步步，像是踩在我的心尖上。
他在我面前站定，沉默了片刻。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尴尬。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干巴巴的，带着一种施舍般的语气：「青絮。」
我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我名义上的丈夫，这个我陪着他吃尽苦头却从未走进他心里的男人。
他避开了我的目光，视线落在我身后的宫墙上，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
「今日之事……你别往心里去。如烟她……只是太过伤心。」
我没说话，袖中的手指死死掐进掌心。
他顿了顿，仿佛做出了某种承诺，语气加重了些：「你放心。你是太子妃，一路随我受苦，我都记得。
日后……我总会给你一个名分，断不会委屈了你。」
名分。
3.
呵。
又是名分。
当初就是一纸名分，把我拖进了这无尽的深渊。
现在，他还是只想用这么一个轻飘飘的「名分」来打发我。
在他心里，我沈青絮，从头到尾，争的、要的，就只是一个「名分」吗？
那一刻，我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
碎得干干净净，连一点渣滓都不剩。
所有的委屈、不甘、痛苦、期待，像是潮水一样迅速退去，露出荒芜冰冷的沙滩。一种极致的疲惫和厌倦席卷了我。
我看着他还想说什么的嘴脸，突然觉得无比可笑。
也好。
这样也好。
他这句话，终于彻底斩断了我心里最后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可笑至极的牵绊。
我微微垂下眼睫，掩去眸底所有情绪，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惊讶：「臣妾，谢过殿下。」
赵宸似乎松了口气，仿佛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他或许以为我顺从了，接受了这施舍般的安排。
他不再看我，转身又走向那片阴影，走向那个需要他呵护的、会绣精致荷包的柳如烟。
我看着他的背影，融入那片黑暗里。
然后，我也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向与之相反的、更深的宫道阴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