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宫廷的丧钟,呜咽般回荡。
心里却是一片死寂的平静。
名分?
我不要了。
这太子妃的尊荣,这吃人的皇宫,这永远把我当成别人影子的男人……
我统统都不要了。
护城河的水,听说冰冷刺骨。
4.
但再冷,能冷得过这深宫数年,冷得过他方才那句话吗?
我攥紧了袖中那双粗糙的手,指尖用力到几乎要掐进肉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只有一片麻木的决绝。
心跳在耳边擂鼓,一声声,撞得我头晕目眩。
我贴着冰冷的宫墙,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在阴影里拼命穿梭。
身后是帝国的权力中心正在经历剧痛的痉挛,没有人会留意一个失魂落魄的太子妃去了哪里。
或许赵宸发现我不见了,也只会以为我识趣地躲回自己的宫殿舔舐伤口,等着他日后施舍那个可笑的“名分”。
名分。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脚步更快,几乎要跑起来。
华丽的宫装裙摆绊着脚,繁复的刺绣摩擦着皮肤,提醒着我这身象征荣耀的枷锁。
我一把扯开最外层的厚重礼服,任由它委顿在地,像蜕下一层令人作呕的皮。
冷风灌进单薄的里衣,激得我浑身一颤,脑子却异常清醒。
护城河。只有那里。
我知道一条废弃的水道,是前朝遗留,据说通往宫外,早已被封死大半,但幼时听家族老人模糊提过,或许有一线生机。那是唯一的生路。
记忆在奔逃中不受控制地翻涌。
流放路上的风沙劈头盖脸打来,仿佛就刮在此刻的脸上。
粗粝的囚服磨破了皮肤,每走一步,脚镣都在脚踝上留下血痕。
赵宸那时虽落魄,背脊却依旧挺得笔直,眼神里是不甘的傲气。
他很少看我,偶尔目光扫过,也带着冰冷的疏离,仿佛我是他所有厄运的源头。
“若不是因为你……”
他没说出口,但我听得懂。
5.
边疆的冬天,呵气成冰。我们挤在四处漏风的破屋里,唯一的薄被我大多盖在他身上。
他病了,烧得糊涂,抓着我的手不停呓语,喊的是“母妃”,甚至是……“兄长”。
自始至终,没有“青絮”。
我用冻得萝卜一样红肿的手,去外面凿冰取水,一遍遍给他擦拭降温。
水冷得刺骨,手冻得没了知觉,裂开的口子渗着血,混进水里。
他醒来后,看到盆里的水泛着淡淡的红,只是皱了皱眉,什么也没问。
那时我竟还傻得以为,他只是不擅表达。
现在想来,哪是不擅表达,分明是毫不在意。
就像他从未在意过,我那双曾经能弹琴绣花的手,是如何在日复一日的劈柴、洗衣、生火、做饭中,变得粗糙、变形,布满厚茧和冻疮。
就像他从未在意过,我是如何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女,变成能面不改色从地痞手里抢回一点口粮的泼妇。
那些苦难,于他是龙困浅滩的屈辱,是要咬牙铭记以待来日翻身的仇恨。
于我,却只是活下去的日常,是磨灭掉我所有娇柔、所有幻想、所有期待的砂石。
而这一切,换来的不过是他轻飘飘一句——“总会给你一个名分”。
还有那个荷包。柳如烟那双白皙纤巧、一看就知从未沾过阳春水的手,绣出的精致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