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里一阵翻搅，恶心得我想吐。
前面就是那处废弃的宫苑，荒草萋萋，在夜风里发出簌簌的响声，像是亡魂的低语。
我循着记忆，拨开半人高的枯草，果然看到一个被巨石半掩的洞口，黑黢黢的，散发着潮湿腐朽的气味。
洞口很小，仅容一人勉强爬入。
里面是更深沉的黑暗，隐约能听到微弱的水流声。
没有犹豫的余地。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俯身钻了进去。
瞬间，冰冷恶臭的污水淹没了我大半个身子，刺骨的寒意像无数根针，狠狠扎进四肢百骸。
我猛地一哆嗦，牙关不受控制地打颤。
水道狭窄逼仄，只能弯着腰，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淤泥和污物中艰难前行。
黑暗吞噬了一切，只有摸索前行的触感，和耳边自己粗重的喘息、水流汩汩的声音。
不知走了多久，体力在快速流逝，寒冷让思维都变得迟钝。
脚下一滑，整个人猛地栽进污水里，腥臭的水瞬间灌入口鼻，呛得我几乎窒息。
6.
挣扎着爬起来，趴在湿滑的洞壁上剧烈咳嗽，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那一刻，绝望像是水鬼的手，死死攥住我的脚踝，要把我拖进这无边的黑暗里。
值得吗？
放弃太子妃的身份，放弃即将到来的皇后尊荣，在这肮脏的水道里像蛆虫一样爬行，就为了他那句伤人的话？
脑海里闪过赵宸接过荷包时温柔的眼神，闪过他对我承诺“名分”时那敷衍的神情。
剧烈的咳嗽慢慢平息。
我抹掉脸上的污水和泪水，继续往前爬。
手在粗糙的石壁上磨破，膝盖大概也磕青了，但比起流放路上受的苦，这不算什么。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前方没有赵宸，没有那个需要我付出、却永远看不到我的人。
这一次，是为了我自己。
前方似乎隐约透来一点微弱的光，风里的味道也似乎不那么污浊了。
希望像一丝微火，重新点燃。
我用尽最后力气，朝着那点亮光挪去。
洞口被藤蔓和水草遮掩着，我拨开它们，冰冷的夜风瞬间灌了进来，带着宫外自由却陌生的气息。
我出来了。
半个身子还浸在护城河冰冷的水里，我回头望去。
巍峨的皇城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中矗立着，像一头沉默的巨兽。
那里面，有刚刚逝去的先帝，有即将登基的新君，有他心爱的柳如烟，有数不尽的权势倾轧和爱恨情仇。
但，都与我无关了。
沈青絮已经死在了那条下水道里。
或者更早，死在了流放路上那个冰天雪地的破屋里。
我艰难地爬上岸，浑身湿透，冷得不停发抖，狼狈得像一条落水狗。
晨曦微露，给京城的屋脊镀上了一层极淡的灰白色。
我没有任何停留，踉跄着站起身，朝着与皇城相反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前尘往事，家族荣辱，太子妃的身份，还有那个我陪了他三年他却只觉得我该是他死鬼兄长妻子的男人……
都成了过眼云烟。
散了吧。
7.
水乡的空气是软的，带着潮湿的河泥气和隐约的桂花香，吸进肺里，再也没有皇城那股子挥之不去的压抑和檀香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