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了公主，可以毫不犹豫地舍掉一条腿。
那么，舍掉一个微不足道、甚至对他抱有妄念的宫女，又算得了什么？
巨大的悲伤和绝望像一只巨手攥住了我的心脏，疼得我几乎喘不上气。
公主还在哭泣，犹豫不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追兵越来越近。
“影”抬起头，这一次，他的目光越过公主，直直地看向我。
那面具下的眼睛，深得像寒潭，里面没有一丝温度，更没有一丝愧疚或犹豫，只有冰冷的计算和催促。
他在等我的选择。
或者说，他在等我认命。
是啊，我能怎么选？反抗？拒绝？然后看着所有人，包括他，一起死在这里？
或者……用我这条贱命，换他……和公主的生机。
至少，他能活下来。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带着一种自毁般的疯狂快感，压过了所有的恐惧和委屈。
我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空气，听到自己用一种异常平静的声音说：“奴婢……愿意。”
公主的哭声顿住了，惊讶地看向我。
“影”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极快，快到我几乎捕捉不到任何情绪。
然后，他猛地低下头：“卑职代公主，谢过。”
代公主。
6.
看，任何时候，他都将自己和公主牢牢绑在一起。而我，永远是个外人。
行动迅速展开。宫女手忙脚乱地给公主换上粗布衣裳，同时，也将那身华美却致命的宫装，套在了我的身上。
繁复的刺绣摩擦着我的皮肤，冰凉而沉重，像一件华丽的寿衣。
“影”简单粗暴地处理了一下自己腿上的伤，用布条死死捆扎住，勉强止住血。
他走到我面前，递给我一支金簪，是公主平日最常用的那支。
“拿好，必要时……可以自尽，免受折辱。”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公事公办。
我颤抖着手接过那支冰冷的金簪，指尖触及他带着薄茧的手指，那一点点的温热，却烫得我几乎要缩回手。
这是他唯一给我的“温柔”，竟是教我如何了结自己。
“走！”他低喝一声，不再看我，一把拉起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捏碎我的骨头。
他拖着他那条残腿，却依旧迅捷如风，带着我，以及另外两个自愿做疑兵的侍卫，猛地冲向东边的巷道。
“公主往这边跑了！”他故意用嘶哑的声音大吼，吸引着所有追兵的注意。
火把的光芒瞬间向我们汇聚而来，胡人兴奋的嚎叫声震耳欲聋。
箭矢从耳边呼啸而过。
我被“影”半拖半拽着，拼命奔跑。裙裾被撕裂，发髻散乱，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我能清晰地听到他粗重痛苦的喘息，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在一个拐角，他猛地将我推向另一个侍卫，声音又快又急，是对那个侍卫说的：“带她往前跑！我断后！”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拖着那条血淋淋的腿，迎向了潮水般涌来的追兵，用自己的身体，为我们争取最后几秒时间。
我最后看到的，是他决绝冲入敌群的黑色背影，以及挥刀时溅起的刺目血光。
那么义无反顾。
为了公主的计划，为了我这个“诱饵”能发挥最大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