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侍卫拉着，疯狂地向前跑，眼泪在脸上纵横交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金簪死死攥在手心，尖利的簪尾刺破了我的手掌，黏腻温热的血和冰冷的金属混在一起。
7.
我的心，在那一天，跟着那个黑色的背影，一起碎在了那片血腥的厮杀里。
我被彻底地舍弃了。
被他，亲手推向了地狱。
黑暗，腥臭，撕裂般的痛楚。
胡人粗野的狂笑，粗糙的手掌，令人作呕的酒气。
冰冷的刀锋划开肌肤，羞辱像烙铁烫在灵魂深处。
我被拖拽，被殴打，被像破布一样丢弃。
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唯一清晰的，是掌心那支金簪刺入皮肉的痛，和那个决绝离去的黑色背影。
他让我自尽，免受折辱。
可我竟然没有。
不是勇敢，是连死的力气都没有了。
是一种更深沉的麻木，像冬日的冻土，封存了所有感觉，只留下无边无际的冷。
不知过了多久，喧嚣散去，死寂降临。
我像一具被啃噬过的残骸，躺在冰冷的废墟里，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为什么还活着？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也许是老天觉得我受的苦还不够多。
我被一队后来清扫战场、搜寻幸存者的本国士兵发现。
他们看着我的样子，眼神里有怜悯，有鄙夷，更多的是麻木。
一件被敌人蹂躏过的破玩意儿，还是宫里的，烫手，晦气。
他们把我带回了临时安置幸存宫人的地方。
公主已经安全了。听说，“影”拖着那条几乎废掉的腿，竟真的九死一生，杀出重围，最终找到了接应的队伍，将公主安然送达。
他成了更大的功臣，更大的传奇。
而我，是那个被传奇牺牲掉的、微不足道的注脚。
没有人期待我活着。我的出现，像一面镜子，照出了那场逃亡并不光彩的背面，照出了公主的幸存背后所需的残忍代价。
公主来看过我一次。
8.
她换上了干净的衣裙，脸色依旧苍白，却恢复了矜贵。
她站在我床前，看着我裹满纱布、形容枯槁的样子，漂亮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小絮……”她哽咽着，“苦了你了……”
她想握我的手，我下意识地缩进了被子里。
那只手，曾经接过他递来的金簪，如今布满伤痕和污垢，不配玷污公主的洁净。
她的眼泪落了下来，真情实感，或许有几分愧疚。
“本宫……本宫不知该如何赏你，报答你……”
我闭上眼，不说话。
赏什么？报答什么？用什么报答？
我这具破败的身子，还是一颗死掉的心？
沉默在蔓延，尴尬而沉重。
良久，公主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有些微妙：
“你既已回来，便好生将养着。只是……宫里人多口杂，当日之事……终究不雅。你以后有何打算？”
打算？
我一个残花败柳，能有什么打算？
我等了很久，奢望她能问一句“他是如何提出让你代替我的？”或者“他有没有……哪怕一刻犹豫过？”
但她没有。
她只是为难地，却又理所当然地，为我规划着“不雅”之后的余生。
“影”……他从未出现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