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瑶,今年十二岁,我死了。
我的后脑勺靠在一块石头上,能感觉到温热的、黏糊糊的液体正在往下流。
发小婷婷的哭声在我耳边炸开,尖锐又惊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阿瑶!阿瑶你醒醒!我不是故意的!”
我听见她跑开的脚步声,然后是她哥哥阿杰慌乱的声音:“婷婷!怎么了?她……她怎么不动了?”
“哥,我推了她一下,她就倒下去了,”婷婷的声音发着抖,“怎么办?爸妈会杀了我的!”
“报警……我们必须报警!”阿杰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不!不能报警!”婷婷尖叫,“报警我们就全完了!爸爸的村支书也当不成了!哥,你帮帮我,我们把她藏起来,求求你了!”
我感觉到两双手拽住了我的胳膊和腿,身体在粗糙的地面上拖行。
稻草的气味,混着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最后将我完全覆盖。
第1章
盛夏七月的风是热的,带着刚收割完的早稻秆被太阳暴晒后的焦香。
我躺在老樟树下,后脑勺枕着一块冰凉的石头,那凉意正努力钻进我的头骨里。
婷婷就跪在我旁边,她的呼吸又快又急,喷在我的脸上,带着一股她刚吃完的糖果的甜腻味。
“你……你是不是都看见了?”她问,声音绷得紧紧的。
我没办法回答她。我的嘴巴张不开,眼睛也睁不开,世界只剩下声音、气味和触感。
我当然看见了。
就在半小时前,我爬上这棵三人合抱的老樟树,想去掏一个被风刮上去的羽毛球。
就在树杈的掩护下,我看见婷婷的爸爸,我们稻花村的村支书,正和看管祠堂的李婆婆在树荫下说话。
“这树,少说也值这个数。”村支书伸出五根手指。
“五万?”李婆婆的声音压得很低,“那村里人要是问起来……”
“就说得了虫病,不砍掉会传染。你是村里的老人,你说话他们信。事成之后,这个数是你的。”村支书又伸出了一根手指。
我当时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只觉得村支书的表情很奇怪。
从树上滑下来时,正好撞见了来找我玩的婷婷。
现在,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我的后脑勺流出来,黏糊糊的,沾湿了我的头发和衣领。
一股铁锈的味道开始在空气里弥漫。
婷婷的哭声变得歇斯底里。
“阿瑶,你别吓我!你醒醒啊!我不是故意推你的!”
她的手抓着我的肩膀,疯狂地摇晃。
我的头跟着她的动作,一次又一次地撞在身下的石头上,发出沉闷的“叩、叩”声。
她终于停了下来,哭声也变成了压抑的抽噎。
我听见她连滚带爬跑开的脚步声,踩在落叶和干草上,沙沙作响。
周围安静下来,只剩下夏蝉不知疲倦的鸣叫,一声高过一声,吵得我“脑袋”疼。
一只苍蝇落在了我的脸颊上,它的脚很痒,在我皮肤上爬来爬去。
我动不了,赶不走它。
没过多久,一阵更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是阿杰,婷婷的哥哥。
他今年十四岁,初中辍学在家,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婷婷!你哭什么!阿瑶她……”阿杰的声音在看见我时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