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马上走！去酒店，去医院，去哪里都好！离开这里！
我喘着粗气，提上旅行袋，重新抱紧因为突然的奔波而微微啜泣的斌斌，跌跌撞撞地冲向玄关的穿衣镜——我得看看自己现在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顺便整理一下。
镜面冰凉，清晰地映出我苍白失措的脸，散乱的头发，猩红的眼睛，以及怀里那个小脸烧得通红、泪眼汪汪的孩子。
还有——
我瞳孔骤然缩紧。
就在我的影子里，紧贴着我的后背，一个漆黑、扭曲、完全不像人类的轮廓，正无声无息地趴伏着。
它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是一团浓稠得化不开的恶意，但就在那团漆黑对准斌斌的方向，我清晰地“看到”了一个弧度——一个巨大、僵硬、充满诡异诱惑的……
微笑。
它的一只阴影构成的“手臂”，正从我的肩膀后面缓缓伸出来，朝着镜子里斌斌的映像，一下，一下地。
轻轻挥动。
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做告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冻结。我抱着斌斌，僵立在镜前，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四肢百骸冷得彻骨。
镜中的那个我，背后贴着那片吞噬光线的黑影。
镜外的我，感受不到丝毫重量，只有一种无形的、冰冷的粘腻感，正从后背慢慢渗透进来。
斌斌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小脑袋动了动，湿漉漉的眼睛茫然地转向镜子，他的小手指微微抬了一下，声音虚弱又带着点孩子气的确认：
“妈妈……黑影叔叔……也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镜子里，那个漆黑扭曲的影子，正趴在我背上，朝我怀里的斌斌微笑着招手。
时间像是被冻住了，粘稠又冰冷。我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冲到了头顶，又在瞬间退得干干净净，留下一种虚脱的麻木。耳朵里嗡嗡作响，盖过了空调的噪音，也盖过了我自己狂乱的心跳。
斌斌那句天真又恐怖的话，还在空气里飘——“妈妈……黑影叔叔……也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一起去？
不！不可能！绝对不行！
一股极其强烈的、属于母性的本能猛地刺穿了恐惧带来的僵直。我甚至来不及思考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它为什么缠着我，所有的念头瞬间凝聚成一个：保护斌斌！离开这里！甩掉它！
我发出一声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低吼，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猛地转过身，用尽全身力气把怀里的斌斌更紧地搂住，另一只手胡乱地抓起刚才扔在地上的旅行袋，跌跌撞撞地扑向大门。
手指颤抖得不听使唤，好几次才摸到门把手，冰凉触感让我一哆嗦。拧开，拉门
“呼——”
一阵夜风猛地从楼道敞开的窗户灌进来，吹得我睡裙紧贴在身上，冷得彻骨。楼道里的声控灯大概坏了，只有安全出口那个幽绿的指示牌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往下是一段段深不见底的黑暗楼梯。
像一张沉默的、等待吞噬的嘴。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楼梯，拖鞋丢了一只也浑然不觉，脚底板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台阶上，却感觉不到疼。旅行袋一下下撞击着我的小腿肚。怀里的斌斌被这剧烈的颠簸惊醒，发出难受的呜咽。
“不怕……斌斌不怕……妈妈在……”我语无伦次地喘息着安慰他，脚步不敢有丝毫停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