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到了这个时候,再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不觉得可笑吗?”他语气轻慢,“算了,就当是可怜你这三年。说吧,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顾念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站起身,走向厨房。她的背影单薄得厉害,像是随时会折断。
晚餐出乎意料地丰盛。桌上甚至点着几支香薰蜡烛,烛光摇曳,在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气氛安静得诡异,只有银质刀叉偶尔碰触到骨瓷盘沿发出的细微声响。
傅斯寒吃得心不在焉,或许更准确地说,是毫不在意。他的目光几次掠过手表,明显心思早已不在这里。
顾念吃得很少,大多数时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空洞得像是在看他,又像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那目光让傅斯寒莫名地有些烦躁。
餐毕,她起身,拿来一瓶开启的红酒和两个高脚杯。殷红的液体注入杯中,像浓稠的血。她将其中一杯递到他面前。
傅斯寒没有立刻去接,只是靠在椅背上,眼神带着惯有的冰冷审视和那抹刺人的讥讽,掠过她的脸,再落在那杯酒上。
“装了三年温顺懂事的替身,现在正主回来了,终于演不下去了?”他唇角勾着冷峭的弧度,语气刻薄,“这杯酒喝下去,接下来是不是就该上演下药爬床,妄图用孩子绑住我的戏码?顾念,你就只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吗?”
他的话像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捅向最致命的地方。
顾念递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她的脸色在烛光下似乎又白了几分,白得近乎透明。但很快,那抹苍白又被一种极致的平静覆盖。
她什么也没有辩解,只是执拗地举着酒杯,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说过,会陪我吃完这最后一次晚饭。”
傅斯寒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是想从她脸上找出破绽,最终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枯寂。他眼底掠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疑惑,但旋即又被更深的厌弃覆盖。他像是厌倦了这场无聊的纠缠,只想尽快结束。
他终是嗤笑一声,带着一种近乎羞辱的施舍姿态,接过了酒杯。
“如你所愿。”
冰凉的杯壁触碰到唇瓣,他仰头,将那暗红色的液体一饮而尽。酒液涩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苦余味。
看着他喉结滚动,咽下那杯酒,顾念一直紧绷的肩膀几不可查地松弛下来。她垂下眼睫,掩去眸底所有翻涌的情绪,也默默喝光了自己杯中的酒。
苦涩的味道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一路灼烧进空荡荡的胃里,带来一阵细微的痉挛。她用力攥紧了手指,指节泛出青白色。
傅斯寒放下空杯,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拉出长长的阴影,完全笼罩住了她。
“戏演完了。”他冰冷的声音从头顶砸下,“明天一早,我不希望再看到你还在这里。”
说完,他没有任何留恋,转身径直上了楼,再也没有回头多看那个依旧僵坐在烛光里的身影一眼。
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尽头。
偌大的餐厅里,只剩下顾念一个人,和对着一桌冰冷的残羹冷炙。
烛火噼啪一声轻响,爆开一点细微的火星,又迅速黯淡下去。
她维持着那个姿势,坐了很久很久。久到窗外的天色由浓黑一点点转为灰蒙,蜡烛燃尽,最后一缕青烟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