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澶州寒枪

后晋天福八年,冬,澶州城外。

北风卷着碎雪,抽打在“横海节度使”杜重威的帅旗上,旗面绣的猛虎被冻得只剩僵滞的轮廓。赵彦章裹紧渗了血的皮甲,右手按在腰间环首刀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身前三十步,契丹骑兵的铁蹄正踏碎薄冰,黑甲洪流里,狼牙棒上的铜钉在雪光中闪着冷光。

“校尉!左翼要崩了!”亲卫的嘶吼被马蹄声吞没。

赵彦章转头,看见本军的步兵方阵正被契丹铁鹞子撕开缺口,一名契丹骑士挺着长矛,眼看要刺穿指挥使的后心。他没多想,左脚蹬地跃起,环首刀带着风声劈出,精准斩在矛杆中段。

“铛”的脆响里,他借势翻身落在指挥使马侧,刀尖顺势抹过那名契丹骑士的咽喉。温热的血溅在脸上,瞬间被寒风冻成冰粒。

“好小子!”指挥使李守贞喘着粗气,挥枪挑飞另一名敌兵,“跟我冲阵,斩了那契丹小校!”

赵彦章颔首,目光锁定人群中那名披银甲的契丹将领。他矮身贴地,避开迎面射来的箭矢,刀光如寒电,接连劈开两名敌兵的腿骨。当银甲将领的马刀劈到头顶时,他突然旋身,刀背重重砸在马腹上。

战马受惊人立,赵彦章趁机跃起,环首刀从下往上,斜挑银甲将领的护心镜——镜碎,刀入,热血喷溅在漫天飞雪中。

契丹兵见将领战死,阵脚顿时乱了。李守贞趁机挥旗:“全军反击!”

赵彦章拄着刀喘息,抬头望向北方。那里,契丹主力还在集结,而身后的澶州城,城墙矮得像孩童堆的雪墙。他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开封城郭外,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五代乱世,人命如草,但总要有人拿起刀,不是为了当官,是为了让中原的孩子,能在暖屋里吃口热饭。”

“校尉?发什么呆!”李守贞拍了拍他的肩,“杜大帅要见你,说要升你做都虞候!”

赵彦章回过神,看向远处节度使大营的方向,那里的篝火正明灭不定。他知道,这乱世的棋局,自己才算刚摸到棋子——而他要的,从来不是一个都虞候的职位。

2 徐州义旗

澶州大营的帅帐里,羊油烛烧得噼啪作响,把杜重威的影子投在帐壁上,像头肥硕的黑熊。赵彦章垂手立在帐下,鼻尖萦绕着酒气与膻味——帅案上堆着契丹送来的金锭,每块都刻着弯月图腾,刺眼得很。

“赵彦章,”杜重威捏着酒盏,声音黏腻,“你斩了契丹小校,本帅奏请朝廷,升你做都虞候,领三百骑。”

赵彦章指尖微沉,没接那方印信。他瞥见帐角站着的契丹使者,正用阴鸷的目光扫过自己渗血的皮甲,忽然想起白日阵前,那些契丹兵刺穿中原百姓胸膛时的狞笑。

“大帅,”他抬眼,声音稳得像嵌在地里的桩,“末将只求一件事——把营外流民编入辅兵,给他们口热饭,战时守寨,平时屯田。”

杜重威脸色一沉,把酒盏往案上一墩:“流民?那是累赘!本帅要的是能冲阵的死士,不是拖后腿的泥腿子!”

帐外忽然传来骚动,亲卫撞进来禀报:“大帅!契丹使者要杀营外的流民,说他们‘窥伺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