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彦章心头一紧,不等杜重威发话,转身就往外冲。帐外空地上,两名契丹兵正举着弯刀,朝缩在柴堆旁的孩童劈去。他瞳孔骤缩,掷出腰间短匕,精准钉在其中一人的手腕上。
“谁敢动百姓!”他吼声如雷,环首刀出鞘,寒光掠过,另一人的弯刀已被劈飞。
契丹使者闻讯赶来,指着赵彦章的鼻子骂:“你敢抗命?杜大帅已答应我主,献出澶州,这些流民都是我契丹的奴隶!”
赵彦章转头看向追出帐的杜重威,对方眼神躲闪,竟攥紧了案上的金锭。那一刻,他什么都懂了——这节度使,早把“中原”二字抛到了脑后。
“末将不敢抗命,”赵彦章缓缓抬手,摘下头盔,露出满是血污的额头,“但末将的刀,不斩百姓,更不向契丹人低头。”
他身后,白日里跟他冲阵的亲卫纷纷拔刀,连营外的辅兵也围了过来,粗砺的声音此起彼伏:“校尉去哪,我们去哪!”
杜重威被这阵仗吓住,哆哆嗦嗦道:“反了!你们反了!”
赵彦章没看他,俯身抱起吓得发抖的孩童,对众人沉声道:“愿意走的,跟我护着百姓去徐州——那里城墙虽薄,却容得下想活下去的人。”
当夜,三百骑亲卫、两千辅兵,护着三千流民,悄悄出了澶州南门。北风卷着沙砾,打在赵彦章脸上,他回头望,只见澶州城头已换上契丹的弯月旗,像块脏污的补丁,贴在中原的土地上。
“校尉,”亲卫李虎凑近,递来半块干饼,“徐州守将是后晋旧部,怕是不让我们进城。”
赵彦章咬了口干饼,目光落在流民中那对抱着孩子的夫妇身上——男人腿上中了箭,却还背着年迈的老丈。他忽然笑了,拍了拍李虎的肩:“不让进,我们就守在城外。只要我们护着百姓,徐州城里的人,总会打开城门。”
行至半途,契丹游骑追来。赵彦章让流民躲进山谷,亲率三百骑回身迎敌。他把环首刀插在地上,摘下背上的硬弓,一箭射穿领头骑士的咽喉。
“列阵!”他吼声未落,亲卫们已排成锥形阵,铁蹄踏得尘土飞扬。李虎挥着长矛,把一名契丹兵挑下马来;身后的辅兵虽无甲胄,却抱着柴刀扑上去,用牙咬,用手拽,把契丹游骑的阵脚搅得稀烂。
夕阳西下时,地上躺满契丹兵的尸体。赵彦章拄着刀喘息,忽然听见山谷里传来孩童的哭声——那对夫妇中的男人,为了护老丈,被流箭射中了胸口。
老丈颤巍巍地给赵彦章磕头:“将军,求您保住这些孩子,保住中原的根啊!”
赵彦章扶起他,指尖触到老人冻裂的手掌,忽然想起父亲临终的话。他站直身子,对着山谷里的流民高声道:“我赵彦章在此立誓——只要我活着,就不让契丹人踏过淮河一步!就不让中原的孩子,再受颠沛流离之苦!”
流民们静默片刻,忽然齐齐跪下,粗哑的喊声震得山谷回音:“愿随将军!愿随将军!”
三日后,这支“军民混杂”的队伍抵达徐州城外。守将站在城头观望,见赵彦章部竟给流民分粮,还帮老人修补破衣,沉默良久,终于下令:“开城门——让他们进来,就说……徐州,容得下护民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