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异响
郝富贵搬进"云端国际公寓"的那天，阳光明媚得不像话。四十层的高度让整个城市匍匐在他脚下，落地窗将天际线裁剪成一幅流动的画卷。房产中介搓着手，脸上堆着过于热络的笑容："郝先生，这个价位能买到这样的视野，整座城市找不出第二套。"
确实找不出，郝富贵心里嘀咕。市中心的顶级公寓，价格却比周边低了百分之三十，这本身就不寻常。但他需要这个地方——刚离婚，需要一个新的开始，更需要一个能彰显他律师身份的住所。尽管他只是个在小型律师事务所奔波的中年律师，名字"富贵"更像是个讽刺。
"之前住这里的人..."郝富贵状似随意地问道。
中介的笑容僵了一瞬，"一位老先生，搬去和子女同住了。房子保养得很好，您看，全新装修，没有任何问题。"
谎言。郝富贵作为律师的本能立刻嗅到了谎言的气息。但他没再追问，只是在合同上签下了名字。他太需要这个地方了。
第一晚风平浪静。第二晚也是。直到第三天深夜，郝富贵被一阵声音惊醒。
那不是普通的声音。不是风声，不是管道声，不是任何现代建筑常有的呻吟。那是某种...抓挠声。细微却持续，像是指甲在刮擦什么硬质表面。声音来自墙壁内部，更准确地说，来自卧室与卫生间之间的那面墙。
郝富贵打开所有灯，耳朵贴墙仔细聆听。声音戛然而止，仿佛感知到他的关注。他嘲笑自己神经过敏，回到床上。灯一关，抓挠声又起。
这次更清晰了。还夹杂着别的声音——一种湿漉漉的摩擦，像是沾水的抹布在擦拭玻璃。
郝富贵猛地坐起，打开手机电筒，仔细检查墙壁。墙面光滑如镜，新刷的乳白色油漆没有任何瑕疵。他敲击墙面，实心的，后面不可能有空间。
但声音确实存在。
他尝试用理性解释：老鼠？四十层楼的老鼠？管道？声音的来源不像管道。风？当晚无风。
律师的逻辑一样样排除可能性，直到无解可剩。凌晨三点，声音自行消失。郝富贵睁眼到天明，床头灯一直亮着。
早晨，他在检查墙壁时发现了不寻常的东西。在踢脚线极其细微的接缝处，有一小片暗色污渍。他用纸巾擦拭，凑近一看——纸巾上淡淡一抹红褐色，像是铁锈，又像是干涸的血迹。
整日上班他都心神不宁。在法庭上辩护时竟然走了神，被法官警告。同事问他是否身体不适。
"新房，没睡好。"他解释。
"哪里的新房？"
"云端国际，四十层。"
同事的表情瞬间凝固，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拍拍他的肩膀："高档地方。好好享受。"
又一夜。郝富贵准备了录音设备，手机充满电，还买了一瓶助眠酒。他灌下半瓶威士忌，昏昏睡去。
深夜，声音再次将他唤醒。这次不只是抓挠声。还有...低语。
无法辨清内容，像是隔着水传来的说话声，忽远忽近，时而清晰如耳语，时而模糊如叹息。录音设备毫无收获——录下的只有静电般的杂音。
但郝富贵真真切切听到了。其中一个声音反复念叨着一个词："出去..."
凌晨四点，声音达到高潮。抓挠声变得急促疯狂，低语汇成清晰的句子："看见我了...你看见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