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看啊你看啊，你走了，我们的碧儿又开始哭了，你别走，你别走……”
她央求着，扯着沈正卿的衣袖，哭得梨花带雨。
任她怎么呼唤，都唤不回那道背影。
突然，我的面前出现一张布满怨气的脸，那双眼睛带着滔天的怒意。
她那双曾只会撒娇的手，此刻力气大得惊人，在白嫩嫩的身上随意一掐，便留下一片刺目的红。
“叫你不哭，叫你不哭，没用，留不住你爹！现在哭有什么用，刚才不哭……好啊，给我再哭大点声，大点声，你爹爹听见了，就会回来了……”
一下。
两下。
三下。
……
十五下。
沈正卿没有回来。
她看着空荡的院门，眼底的光彻底熄灭，抱着我，绝望地与我哭作一团。
那晚的哭声让何晚意陷入无尽的怨恨中，但是解救了我。
张氏到底是于心不忍，将我从何晚意身边接了过来。
祠堂里，香烟袅袅。
嬷嬷抱着我站在边上，张氏跪在祖宗牌位前低语，“女子有什么用，也就只能凭着夫家翻身，若是春桃这会儿生下的是儿子，这晚意，她又能守着正妻之位到几时……”
后来，春桃的肚子很争气，生的是儿子。
不过，她自己不争气，生产那日，胎儿只有下半身在外头，浑身黑紫。
而春桃血崩而亡，一尸两命。
6
九年光阴，弹指而过。
沈府再次张灯结彩，宾客如云，甚至比我周岁宴时更为隆重。
今日是我，沈碧风，十岁的生辰宴。
这十年，倚仗着端阳长公主这棵大树，沈正卿官运亨通，已升至三品。
而我，作为他名义上的嫡女、未来的世子妃，自然被他们精心供奉着。
每年的这一天，晏辰都会准时出现。
今年也不例外。
他已长成挺拔俊朗的少年，眉目如画，气质清贵。
他依旧亲自为我戴上从南山求来的护身香囊，又赠我一支精巧的金钗，并亲手为我簪于发间。
他拉着我到熟悉的假山水池旁，忽然俯身，目光如炬，直直看进我的眼底。
“碧风，不对……”
他的那双深如寒潭的眼眸，直直地看着我，仿佛看穿了我的灵魂。
他轻轻开口，“……该叫你羡情。”
我一愣。
他的嘴巴还在动。
“十年了，你忍了十年，是已经习惯了做仇人的女儿，忘了你过去的屈辱和你肚子里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了吗？”
“幼时，何晚意扎在你脚趾上的每一针，掐在你身上的每一块淤青，那阵钻心的痛楚，你如今都忘得干干净净了吗？”
“你是已经习惯了当仇人的女儿了吗？”
“你要记住，你是何羡情，你只是何羡情。你到底都是那个被活活烧死、一尸两命的何羡情！”
在一声声质问下，我惶恐又充满怒意。
脑中关于那冲天的冲天的火光、沈正卿冷漠的脸、何晚意得意的笑、还有那冰冷的绣花针和疯狂的掐拧的所有画面，翻涌而出。
“……我没有，我没有……我怎么可能忘……”
我怎么会忘？
我怎么敢忘？
我不会忘！
“碧风，碧风……你怎么了？”
恍惚间，我看见晏辰满脸担心地看着我，一边摸着我的额头，一边呼唤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