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暴雨来临前，天气总是闷得出奇。
我和乔曼琪小组的合作，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虚假和平中开始了。她和李悦表现得前所未有的顺从，我提出的任何天马行空的想法，她们都毫无异议，甚至还会用夸张的言辞来奉承。
「哇，苏未，这个想法太绝了！把柔软的真丝与坚硬的金属骨架结合，简直是天才！」
「这个解构式的版型，我从来没见过，你真的太厉害了。」
她们越是如此，我心中的警铃就响得越厉害。
我这次的设计主题，定为《茧》。灵感来源于生物在蜕变前，为自己打造的最坚固的铠甲，与最脆弱的囚笼。主体是一件用重磅真丝制成的连衣裙，其上附着着一个用柔性金属手工打造的、可穿戴的外部骨架。这个设计的核心难点，在于如何让冰冷坚硬的金属，与柔软丝滑的布料完美贴合，既能展现出「铠甲」的束缚感，又不破坏真丝本身的美感。
这是一个野心勃勃的设计，制作难度极大。我故意将最关键的「金属与布料结合」这一核心工艺，写成了一份长达十页的制作说明，里面详细到每一个焊接点的温度、每一根缝线的拉力。
我将设计稿和说明书交给她们，平静地说：「设计和制版由我负责，具体的缝纫和金属塑形就交给你们了。有问题吗？」
乔曼琪笑得像一朵无害的向日葵：「没问题！苏未，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江川对我们小组「和谐」的氛围感到非常满意。他来看过几次我们的进度，看到乔曼琪和李悦埋头处理着那些金属配件，而我则在一旁画图，他欣慰地对我说：「你看，这样多好。未未，你的才华需要一个团队来实现，而曼琪她们就是你最好的帮手。」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不懂。对于一个战士来说，最危险的从来不是正面的敌人，而是递到你背后的那把刀。
在答辩的前一天晚上，那把刀终于出鞘了。
深夜十一点，我接到了乔曼琪带着哭腔的电话。
「苏未！不好了！你快来工作室！衣服……衣服出事了！」
我赶到工作室时，看到的是一副惨烈的景象。那件我们耗费了近一个月心血的《茧》，瘫在人台上，胸口处，一根关键的金属支架断裂了，尖锐的断口将昂贵的真丝面料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李悦在一旁呜呜地哭，乔曼琪则红着眼圈，满脸自责：「都怪我，苏未。下午在做最后的调整时，我总觉得这根支架的角度不太对，就想稍微掰一下，没想到它那么脆，一下子就断了……连带着把裙子也划破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毁了你的心血……」
她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姿态低到了尘埃里，却句句都在暗示：是你的设计本身有问题，是你的结构太脆弱。
我看着那道精准无比的「划痕」，它恰好位于整件衣服的视觉中心，足以毁掉所有的美感。我也看着乔曼琪那双闪烁的眼睛，那里面哪有半分愧疚，分明是压抑不住的、得意的精光。
「现在怎么办……」李悦六神无主地问，「明天就要答辩了，交这样的作品上去，我们小组就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