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薛珊吧?听娟姐常提起你。”他开口,声音比薛珊想象的还要醇厚。
那天晚饭后,易程主动提出送薛珊回家。月光下的雪地咯吱作响,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送到薛珊家门口时,易程状似无意地问:“明天厂里放电影,有空吗?”
这就是开始。易程的追求朴实而直接,他经常来接薛珊下班,带她去看电影、逛公园、压马路。父亲见过易程一次后,没多说什么,只是问:“你想清楚了吗?”
薛珊点头。她想着易程看她的眼神,想着他说的每一句承诺,觉得自己抓住了幸福。
婚礼很简单,在工厂食堂摆了六桌。父亲拿出积蓄给薛珊准备了两大件(洗衣机和台式播放机)和全套床品,亲手把母亲的那张旧照片和几千块钱包好,递给女儿。
“珊珊,要是受了委屈,就回家来。”父亲眼睛有些湿润。
婚后的第一年,确实如薛珊所愿。易程在机械厂做技术员,她继续在纺织厂工作。虽然住在平房里,厕所都在外面,但小两口的日子蜜里调油。易程会在下雨天给她送伞,她会为他做他最爱吃的菜。
1997年,儿子易晓帆出生了。当时正值国企改革,薛珊被迫下岗。自己只能先在家带孩子。易程的工资还对付,但只有他一人工作,日子紧巴巴的,但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薛珊觉得一切都值得。
变化是悄无声息来的。机械厂效益一年不如一年,易程的工作越来越忙,收入却不增反减。经济的压力让他的脾气变得暴躁。他开始抱怨薛珊做的饭菜不可口(有时兼顾孩子),抱怨她不会教育孩子,抱怨她整天待在家里不赚钱。
薛珊体谅他的压力,尽量忍让,把委屈咽进肚子里。她尝试找过工作,但孩子太小,没人帮忙带,最终只能作罢。
“珊珊,他最近是不是...”父亲来看外孙时,欲言又止。
“没事,爸,他就是工作太累了。”薛珊总是这样回答。
但她心里知道,有些事情正在改变。易程回家越来越晚,身上的烟酒味越来越重。有时她还能闻到若有若无的香水味,但她不敢问,怕一问,眼前的平静就会粉碎。
2008年,儿子晓帆十一岁,快初中了。一天晚上,薛珊在洗衣服时,从易程裤兜里摸出一张电影票根——是两张连座的票,时间正是昨天他说要加班的时候。
那天晚上,薛珊第一次没有保持沉默。
“昨天你跟谁看电影去了?”
易程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你翻我口袋?”
“我是你老婆,不能问吗?”
争吵像决堤的洪水,一旦开始就再也止不住。多年积压的不满和委屈倾泻而出,两人都说了伤人的话。最后易程摔门而出,留下薛珊一个人对着满屋狼藉。
这样的事情后来发生了好多次。每次吵完架,易程会道歉,但过不了多久又会重复。薛珊发现自己越来越麻木,有时看着丈夫张合的嘴,竟然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最终压垮婚姻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天薛珊冒着大雨从学校接孩子回家,发现昨天洗的衣服全被雨淋湿了,而易程明明在家休息,却没想到收衣服。
“你就不能长点记性吗?”薛珊忍不住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