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七分悲，三分喜，不加糖
城市的霓虹透过积尘的窗棂，在房间内切割出冰冷的光斑。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极淡的、难以形容的味道，像是旧铜钱混合着雨后泥土的气息，又隐约有一丝甜腻——那是情绪被萃取加工时散逸出的残香。
林修然的手指很稳。
他指尖拈着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针尾连接着几近透明的导管，导管另一端没入一个年轻男子周凯的太阳穴附近。
并非真正刺入皮肤，而是以一种近乎玄学的方式，引导着无形无质的情愫流动。
他们中间，一个古朴的黄铜罗盘悬浮着，缓缓旋转。
罗盘上并非干支八卦，而是刻满了细密的、不断微调变化的刻度，标注着“喜”、“怒”、“哀”、“惧”、“爱”、“恶”、“欲”等基本情绪及其无数变种。
罗盘中心镶嵌着一块不规则的多棱晶体，此刻，晶体内部正有灰暗与粉红交织的光絮在纠缠、流动。
“呃...”周凯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身体微微颤抖，眼眶红得吓人，但泪水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无法畅快流出。他的表情介于痛哭和麻木之间，显得异常扭曲。
“别对抗引导。”林修然的声音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回忆你们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越详细越好。重点是‘她说完那句话转身离开’的瞬间。”
“她...她说...”周凯的声音沙哑破碎，“说和我在一起...只是...只是因为我家那点钱...说我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乏味的蠢气...”
随着他的话语，罗盘中心晶体里的灰色光絮猛然暴涨，几乎要将那点可怜的粉红彻底吞噬。旁边一个造型奇特的、类似老式酒精灯般的玻璃器皿里，开始凝聚起浓得化不开的灰暗液体，表面不时泛起痛苦涟漪。
“很好，‘悲伤’提取很顺利。”林修然瞥了一眼罗盘上的刻度，手指微调银针的角度，“现在，捕捉你心里那点‘还不甘心’、‘也许还有可能’的念头。对，就那一丝。”
晶体中的粉红色挣扎了一下，被一丝丝抽离出来，汇入另一个较小的器皿，形成一种稀薄、黯淡的粉色液滴，量少得可怜。
“大师，”周凯抽噎着，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抽走的‘爱恋’...能...能打个折吗？或者...您行行好，把她对我那点‘恨意’也顺手抽走行不？我...我加钱！”
林修然面无表情，目光都没离开仪器：“恨是乙类二级情绪，折价率高，但本次‘忘情套餐’里不含该项。单抽恨意，需额外支付百分之五十费用，且可能导致你对她的相关记忆结构稳定性下降，忘了她叫你‘凯子’的事儿可能也一并忘了。”
周凯：“...”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最终颓然道：“...那算了，就...就按原套餐吧。” 性价比太低，遗忘特定黑历史还得加钱，这折旧业务比他想的要复杂。
林修然不再多言，指尖轻巧地一挑，银针无声收回。罗盘停止旋转，中心晶体光芒黯淡下去。两个情绪器皿的端口自动密封。
“好了。提取量：深度悲伤百分之七十，残余爱恋百分之三点五。剩余额度已转回你的个人情绪账户。”林修然熟练地将器皿贴上标签【Sadness-K-0715（High Purity）】、【Loving-K-0715（Trace, Unstable)】，“建议二十四小时内避免剧烈情绪波动，否则可能影响折旧效果。下次有需要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