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彻底销毁”。
这几个字让他本能地感到排斥。
折旧师的行规，或者说潜规则，是“流转”而非“湮灭”。将一种情绪转化为另一种，如同大自然的能量转换，虽有损耗，但根基仍在。
彻底销毁...这像是在刨行业的根，也是在刨人类情感的根。
可那个不断下跌的古老刻度盘数值，像幽灵般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如果...如果情绪的异常减少，与这种“销毁”业务有关呢？
接单，或许是唯一能接近真相的方法。
他深吸一口气，在加密网络上输入了代码。
对方似乎一直在等待，几乎秒回，发来一个坐标和一段经过高度加密、无法溯源的预付金流。金额之大，让林修然眼皮都跳了一下。
坐标指向城市边缘一个废弃的数据中转站。
林修然没有告诉苏璃。这件事太过危险，他不想把那个神秘的女人牵扯更深。
中转站内部空旷而破败，只有冰冷的金属机架和断裂的光缆无声矗立。
在指定的机柜前，他找到了一个特制的情绪储存器，上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内部一团混沌不堪、剧烈挣扎的光絮——那是需要被销毁的情绪。
他将其带回工作室，连接上自己的仪器。
当情绪流被引导出来的瞬间，林修然猛地捂住了额头，闷哼一声。
太强烈了！
那根本不是单一的情绪，而是一团沸腾的、矛盾的、自我撕裂的复合体。
庞大到令人窒息的“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而那绝望的深处，却又死死包裹着一小簇微弱却顽固的“希望”，像风中残烛，不肯熄灭。
它们共同的核心，是一种扭曲到极致的“爱恋”，卑微、痛苦、却又带着惊人的韧性。
无数的记忆碎片如同玻璃渣般随着情绪流冲击着林修然的意识：
深夜无数条石沉大海的消息；
远远看着那个身影与别人谈笑风生的刺痛；
一次又一次自我欺骗的“也许还有可能”；
酒精也无法麻痹的、心脏被攥紧的酸痛；
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来自对方的偶尔回应所带来的、堪比天堂的错觉...
提供者赵凡，多年单恋积攒下的所有情感，最终发酵成了这团足以将普通人逼疯的怪物。
“呃...”林修然脸色发白，强行稳定心神，对抗着这可怕的情绪污染。他甚至能隐约“看”到赵凡那懦弱、痛苦又充满执念的脸。
“大哥，”林修然咬着牙，对着空气吐槽，“你这哪是爱恋？你这简直是自我毁灭型的精神核废料！‘绝望’和‘希望’的比例都快突破临界点了，剥离起来不是费劲，是要命啊！”
吐槽归吐槽，他的动作却异常谨慎。
彻底销毁不同于折旧，需要更强大的能量引导和更精密的控制，强行打碎这种强度的复合情绪，一个不慎可能导致情绪能量反噬甚至爆炸。
他调整罗盘，银针发出几乎不可闻的高频震颤，开始构建一个粉碎性的能量场。
那团混沌的光絮被强行拉扯、扭曲，其中的结构开始崩解。
过程极其缓慢，林修然的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着。汗珠从他额角滑落，滴在工作台上。
他能“看到”，“绝望”的黑潮在嘶吼中被寸寸撕裂，“希望”的微光如同被碾碎的星辰般熄灭，那扭曲的“爱恋”发出无声的悲鸣，最终化为最原始的、无属性的能量尘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