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时光琥珀
深秋的雨丝裹着桂花香，在玻璃橱窗上蜿蜒出泪痕般的轨迹。林深用鹿皮巾擦拭着刚收到的古董怀表，鎏金表壳在暖光灯下泛着病态的苍白，表盘里凝固的银杏叶像被琥珀封存的叹息。
"林老板，这表能修好吗？"
毛线帽边缘垂下的白发随着老人动作簌簌发抖，委托人枯枝般的手指上贴着三块白色胶布。林深刚要开口，目光突然被表盖内侧的字迹刺中——"给1997年的林深"，墨迹洇染成蝴蝶形状，正是他二十岁时在速写本上反复描摹的图案。
工具箱里的镊子当啷落地。当林深再次抬头时，雨声消失了。梧桐叶的沙沙声裹着银杏特有的甜香扑面而来，远处传来老式自行车的叮铃声，混着九十年代特有的煤烟味。
"同学，能帮我拍张照吗？"
米色风衣下摆扫过满地金黄，举着海鸥相机的女孩站在光晕里，发梢沾着细碎的银杏。她胸前的工作证红底白字："摄影社苏棠"，银质怀表链在阳光下划出流星般的弧线。
林深感觉喉间泛起铁锈味。这是1997年11月7日，他抱着摔坏的相机躲在画室，错过了和苏棠约定的摄影比赛初选。此刻女孩颈间的怀表与他手中那块如出一辙，表盘里甚至飘着同样形状的银杏叶。
"你的表..."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漂亮吧？"苏棠转了个圈，落叶在她肩头跳起圆舞曲，"爸爸说这是时光琥珀，能带人回到最想回去的时刻。"她突然凑近，瞳孔里映出他慌乱的神情，"不过你好像知道很多？就像上周在图书馆，你明明没抬头，却准确说出了我藏在《追忆似水年华》里的车票。"
旧图书馆的木地板在脚下发出呻吟。林深跟着苏棠爬上顶楼，铁盒里的1997年日历页被风掀起，露出泛黄的信笺：
"致三十岁的苏棠：当你读到这封信时，应该已经放弃摄影了吧？医生说我的眼睛撑不过冬天，所以请代替我去看未完成的风景..."
信纸突然被穿堂风卷走。苏棠追着纸页撞进他怀里，栀子花香与油画颜料的气息在鼻尖交织。她耳后的温度透过衬衫渗进来，林深这才发现她右手缠着渗血的绷带——和三天前他在医院重症监护室看到的一模一样。
"要修好了哦。"苏棠突然说，指尖点在他心口。林深低头看见自己白衬衫上的血指印，正缓缓晕染成银杏叶的形状。怀表在口袋里发烫，表盘里的叶片开始逆时针旋转。
"等等！你手上的伤..."
"嘘。"她将相机塞进他掌心，背带残留的温度像未熄的炭火，"看取景框里最亮的那片光，对，就是那里——"
雨声骤然响起。林深发现自己又站在工作台前，手中怀表的玻璃盖完美如新。窗外飘进的银杏叶上，用隐形墨水写着："去画室第三排抽屉"。他冲向二楼时，一片1997年的落叶正穿过二十年时光，轻轻落在他颤抖的掌心。
抽屉深处，1997年摄影比赛的获奖证书静静躺着。当林深指尖触到"特等奖：苏棠、林深"的字样时，证书突然泛起柔光。无数张照片从纸页间浮起：穿病号服的苏棠在教小孩调光圈，白发苍苍的她在养老院擦拭相机，而每张照片的角落，都站着举着相机的透明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