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也没有。”先醒的那个叔伯皱皱眉,走过去把门闩又检查了一遍,“听岔了吧?山里夜里动静多,风刮的,野猫挠的,正常。”
他们显然没当回事,重新裹紧大衣坐下,很快又迷糊起来。
我却再也无法安心。后半夜,我一直睁着眼,竖着耳朵,但那奇怪的声音再也没有出现。
天亮后,村长德厚叔来了,安排出殡下葬的事。他是个矮壮的中年人,脸色黑红,说话办事透着一股利索劲。趁周围人忙乱着准备抬棺,我把他拉到一边,低声把昨晚的事说了。
德厚叔听着,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拿出烟袋,慢条斯理地摁着烟丝。
“志国啊,城里待久了,不懂山里的事。”他点着烟,吸了一口,烟雾模糊了他的脸,“老山沟子里,夜里有点响动不稀奇。獾子、刺猬,饿急了的野狗,都爱扒拉门找吃的。再说了,老人刚走,阴气重,吸引点不干净的小东西也难免。别自个儿吓自个儿,今晚我让他们把门闩插牢点。”
他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但那烟雾后面,他的眼神似乎飞快地往奶奶的棺材那边瞟了一下,又迅速移开。我还想再问,那边已经喊起来,要起棺了。
八个壮劳力吆喝着号子,把棺材抬上肩头。唢呐凄厉地响起来,撒纸钱的在前头开路。送葬的队伍沉默地走向村后的坟山。奶奶的坟坑早就挖好了,在一个向阳的坡面上,旁边紧挨着爷爷的旧坟。
棺材缓缓放入坑中,泥土一锹一锹地填下去,砸在棺盖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我看着那口薄棺渐渐被黄土掩埋,最后堆起一个新鲜的坟头,插上哭丧棒。唢呐停了,人们开始沉默地往回走。
我落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座新坟。黄土湿润,带着一股深重的寒意。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正常,很正常的一场乡村丧事。德厚叔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走吧,入土为安。过了头七,你就回城里去。”
之后几天,风平浪静。我住在老屋,白天帮着收拾奶奶的遗物,夜里睡得也算安稳,再没听到什么怪声。德厚叔的话似乎是对的,那晚大概只是我的错觉,或者是某种不安分的野兽。
头七,按规矩,家人得在天黑前到坟上烧些纸钱,寓意着送亡魂最后一程。我下午去的,在奶奶坟前烧了纸,磕了头。坟土依旧新鲜,周围收拾得干净,看不出任何异样。我心里那点残存的不安,也渐渐散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我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急促惊慌的拍门声和喊声惊醒。
“志国!志国!开门!快开门!”
是德厚叔的声音,完全变了调,透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惊惶。
我心里猛地一沉,披上衣服冲过去拉开门闩。德厚叔站在门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额头上全是冷汗。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早起的村人,个个都是满脸的惊骇恐惧,远远站着,不敢靠近院门。
“棺、棺材……”德厚叔手指着院里,抖得不成样子,话都说不利索,“你奶奶……她、她回来了……”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猛地扭头看向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