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刚过,他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廊下。官袍微皱,眼下泛青,显然是直接从别院过来的。
“夫君回来了。”我迎上前,如常接过他的披风,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披风上那缕桂花香愈发浓烈,几乎要凝出实体。
他身形微僵,目光扫过院中的兰花,闪过一丝讶异。
“这兰花娇贵,得仔细照看。”我语气温和,“就像养在别院的人,更需精心呵护,不是吗?”
他猛地看向我,眼底翻涌着惊疑。
我恍若未觉,引他入座,递上热茶:“柳姑娘身子可好?”
茶盏在他手中微微一颤:“你......都知道?”
“夫君是说别院的事,还是柳姑娘有孕的事?”我轻轻吹开茶沫,抬眼看他,“侯府上下都在为夫君开心,妾身自然也该尽一份心。”
他盯着我,像是要从我脸上找出丝毫作伪的痕迹:“你当真不介意?”
“介意什么?”我放下茶盏,唇角弯起恰当的弧度,“介意夫君觅得知音,还是介意侯府即将添丁?”
这话答得滴水不漏,反倒让他不知所措。
“妾身只是担心,”我话锋微转,“柳姑娘那般天真烂漫的性子,怕是受不得孕中辛苦,若是像当年林妹妹那样,动不动就头晕心悸......”
他脸色微变,林楚楚怀孕时确实娇气,稍有不顺便闹得人仰马翻。
“柳姑娘应当不会。”他语气不太确定。
“但愿如此。”我轻叹一声,“说起来,昨日太医请脉时还提起,孕中最忌忧思过度。夫君得空还是多去陪陪柳姑娘,府中事务有妾身打理。”
他怔怔地看着我,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妻子。
这时,丫鬟端上蟹粉酥。我夹了一块放到他碟中:“夫君尝尝,可是从前的味道?”
他咬了一口,神色恍惚:“和当年一样。”
“人总是会变的。”我微微一笑,“就像这蟹粉酥,同样的配方,不同人做来,滋味终究不同。”
他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我状似无意地提起:“昨日整理库房,见到不少林妹妹当年的旧物,那些绣品玩偶,收着也是可惜,不如送去给柳姑娘解闷?”
“不可!”他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态,缓了语气,“那些......都不必留了。”
“夫君舍得?”我抬眼看他,“毕竟都是林妹妹的心爱之物。”
他沉默良久,最终道:“旧物而已,不必再提。”
我顺从地点头,又为他添了茶:“说起来,柳姑娘可知晓林妹妹的事?若不知,夫君还是瞒着好些,免得孕中多思......”
这话看似体贴,却像一根刺扎进他心里,他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
窗外忽然传来丫鬟的惊叫。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侯爷、夫人,别院来人说柳姑娘突然腹痛!”
萧煜猛地起身,带翻了茶盏。
“还愣着做什么?”我冷静吩咐,“快去请太医!备车,送侯爷去别院!”
他匆匆要走,我却轻轻拉住他的衣袖:“夫君。”
他回头,眼底满是焦灼。
我替他理了理衣襟,声音温柔似水:“无论发生什么,妾身都在府中等您回来。”
他深深看我一眼,转身疾步离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泼洒的茶汤渐渐浸透地毯,洇开一片深色的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