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声音太轻,她没听清,只捕捉到几个模糊的字眼“……沈家……边境……”

她的心骤然沉了下去,沉进无底冰窟。

2

第二天晌午,旨意就到了她暂居的偏僻宫室。

来的太监面白无须,眼神里没有一点温度,平板地宣读着:沈砚,御前失仪,冲撞圣驾,即刻褫夺功名,发配北疆军中效力。沈氏一族,教子无方,暂押收监,听候发落。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狠狠扎进楚晚宁的耳膜,钉进她的心里。

她跪在那里,浑身冰冷,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魂魄的偶人。

宣旨的太监走了很久,她依旧维持着跪姿,一动不动。

直到,那双熟悉的明黄靴子再次出现在她低垂的视线里。

冰凉的、还带着朱砂墨香的赤金狼毫笔尖,轻轻挑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越泽看着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看着她空洞得映不出任何影像的眸子,语气温和得近乎残忍:“现在,你心里能只装朕一人了吗?”

楚晚宁望着他,瞳孔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地,一点点地,湮灭了最后的光。

她极其缓慢地,扯动了一下嘴角,像一个僵硬生涩的提线木偶。

“……能。”

声音轻得像叹息,散在空旷冰冷的殿里。

越泽似乎满意了,扔了那支朱笔,笔杆落在金砖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他伸手,亲自将她扶起,指尖触及她的手臂,冰凉一片。

“乖。”

入宫第三年,楚晚宁已是名动后宫的皇贵妃。

赐号“宸”。

紫宸殿的偏殿几乎成了她的专宠之地,夜夜笙歌,帝王恩宠,浓稠得令六宫侧目。

她替他研磨,看他批阅奏折,偶尔,纤细的手指会点在某一个名字上。声音又软又媚,裹着蜜糖,眼睛里却是一片清冷冷的寒潭:“陛下,臣妾听闻,这位大人……似乎对去年漕运改制之事,颇有些微词呢,说陛下……操之过急。”

不过几日,那位“颇有微词”的忠直之臣便因一桩陈年旧案被翻出,削职流放。

她陪他饮宴,在他酒酣耳热、揽着她腰肢絮絮说着哪位宗亲似乎“不安于室”时,她会乖巧地偎在他怀里,指尖在他胸口画着圈,吐气如兰:“既如此……陛下何不让他安分些呢?总让陛下烦心,真是该死。”

不久,那位“不安于室”的宗亲便因谋逆大罪下了诏狱,家产抄没。

她像是越泽手中最锋利也最美艳的一把刀,刀锋所指,从无落空。朝野上下,暗地里皆言宸贵妃狐媚惑主,心肠歹毒,是祸国的妖孽。弹劾她的奏章不是没有,却从无一本能真正递到越泽面前。

越泽对她,予取予求,宠信到了极点。甚至允她可随意出入御书房。

只有楚晚宁自己知道,每一次献策后回到自己的宸元宫,她都会屏退左右,用冷水一遍遍地洗手,直到搓得皮肤发红。夜深人静时,她会打开妆匣最底层的暗格,那里安静地躺着一枚半旧的玉佩,纹路已被摩挲得温润至极。她不敢拿出来,只敢用指尖隔着丝绸,轻轻触碰一下,那一点冰冷的触感,是她唯一能喘息的瞬间。

这年冬末,一场宫宴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