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段恒君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水,瞬间浇遍全身,让他刚才那满腔的火气霎时熄灭了,只剩下透骨的寒意。他下意识地扔开了那块砖头,砖头落在泥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几步抢到桌边,手指有些发抖地挪开搪瓷缸子,凑到那盏昏暗的灯泡底下,眯起早已有些昏花的老眼,吃力地仔细辨认。

那字写得极其丑陋、笨拙,笔画僵硬,东倒西歪,仿佛是用左手,或者故意扭曲着手腕写的:

“你女儿在我手上,准备八千块,敢报警就等着收尸!”

没有称呼,没有署名,只有这最直白、最野蛮的威胁。

段恒君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那半块砖头狠狠砸中了后脑勺,眼前一阵发黑,耳朵里全是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声。绑架?勒索?八千块?……撕票?!

他腿肚子一软,身子晃了两晃,差点直接瘫软在地。他猛地伸手扶住冰冷的桌沿,才勉强站稳。短暂的、极致的震惊过后,是无边无际的恐惧浪潮般将他淹没,而在那恐惧的最深处,却又诡异地掺杂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分辨、难以言喻的慌乱和心虚。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仿佛那张纸条带着剧毒。

不!不可能!

他猛地转身,像疯了一样冲出院门,甚至完全忘了穿上那件扔在炕上的大衣。凛冽的风雪瞬间包裹了他,他却浑然不觉,只朝着漆黑一片的荒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撕裂般沙哑地狂喊:

“金荣!金荣!你在哪?!你应一声啊!!”

回应他的,只有更加狂暴的风雪咆哮,那声音吞噬了他的一切呼喊,仿佛天地间从来就只有他一个人,以及那张桌上索命的纸条。

几分钟后,乡派出所那间亮着灯的值班室门被猛地撞开。段恒君头发眉毛结满了白霜,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惨白,嘴唇乌紫,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他几乎是滚爬进来的,一把抓住正在烤火炉的值班民警的胳膊,手指冰冷得像铁钳,语无伦次,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警察!警察同志!不好了!出大事了!我女儿…我女儿被绑走了!绑走了啊!要八千块!要撕票啊!要撕票!”他的声音尖利而绝望,在小小的值班室里回荡,盖过了炉子里煤块轻微的噼啪声。

2 冰窖惨剧

新源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副大队长张建军刚端起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值班室的电话就尖锐地撕裂了夜的寂静。他筷子还没动,面汤的热气氤氲着他疲惫的脸。

“别斯托别村发生绑架案?人可能还在危险中?”张建军的脸色瞬间凝重如铁。年关将近,发生如此恶性案件,性质极其恶劣。他扔下筷子,面碗在桌上震动,汤汁溅出。立刻抓起对讲机,一边快速集合人手,一边向局领导汇报。

三辆警车顶着能见度不足十米的暴风雪,如同汪洋中的小舟,艰难地驶向别斯托别村。车轮碾过深厚的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车内,张建军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绑架勒索,在新源县这地方极其罕见,尤其是针对一个普通农户。八千块的勒索金额在他脑中盘旋——这个数字既足以构成大案,又恰好是一个贫困家庭可能凑出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