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哥，你后悔吗？” 林舟轻声问。
陈哥低头摸了摸脚边的小狗，指尖划过它背上的毛：“你看这狗，前几天在垃圾堆里找吃的，腿被塑料瓶划了道大口子。现在每天跟着我们捡垃圾，晚上就睡在帐篷旁边。你说它后悔从垃圾堆里出来吗？”
篝火又爆了个火星子，这次林舟看清了，火星子落下去的地方，有棵刚冒芽的小草，绿得像不小心滴在黑纸上的墨。卓玛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往篝火里添了块干牦牛粪，用藏语说了句什么。陈哥笑着翻译：“她说，明天天气好，适合去清冰川下面的垃圾。”
小王立刻来了精神，拍着膝盖说：“我早就想去冰川了！听说那里能捡到好几年前的登山绳！” 林舟看着小王亮晶晶的眼睛，又看了看陈哥平静的侧脸，突然觉得这暖黄色的营火，比他以前加班时见过的任何一盏灯都亮 —— 这亮不是冷的、逼人的，是温的、能裹住人的，像卓玛递来的酥油茶，像陈哥讲的故事里，那片慢慢变干净的纳木错湖。
【藏地节日】
雪顿节的清晨是被转经筒的转动声揉醒的。天还蒙着层淡灰，林舟就听见帐篷外传来卓玛的声音，带着酥油茶的暖香：“林舟，走喽，去看唐卡。”
他摸黑套上冲锋衣，背包里装着钳子和分类袋 —— 志愿者们早说好，趁晒佛的日子，顺便清理游客会留下的垃圾。卓玛的孙子平措拽着他的衣角，小手里攥着个磨得发亮的转经筒，嘴里念叨着 “唐卡、酸奶”，眼睛亮得像星星。往哲蚌寺后山走的路上，越来越多藏民汇入队伍，有人背着酥油桶，有人手里捧着青稞，转经的 “嗡嘛呢叭咪吽” 声在风里织成一张软网。
“雪顿节要喝酸奶，还要看唐卡晒太阳。” 卓玛边走边给林舟解释，围裙上沾的青稞粉被风吹得飘起一点，“唐卡晒过太阳，会更亮，就像我们的心，晒过太阳也会暖。” 林舟点点头，胃里隐隐有点发空 —— 以前在公司，节日只有加班和团建酒局，哪有这样慢下来的晨光，连风都带着耐心。
到后山时，天刚亮透。巨大的唐卡已经被十几位藏民抬着往山坡上走，红、黄、蓝的绸缎在风里展开，像片被阳光浸过的云。林舟和小王他们找了个离唐卡不远的角落，把分类袋铺在地上，刚拿出钳子，就看见第一批游客涌了过来。有人举着相机挤到前排，有人手里拿着袋装酸奶和青稞饼，塑料包装袋开始零星出现在草坡上。
“林哥，你看那边。” 小王碰了碰他的胳膊。林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唐卡边缘的金色纹路正被阳光照得发亮，可旁边的草从里，一个塑料酸奶盒滚过去，在上面投下的影子像块难看的补丁。他弯腰走过去，手指碰到唐卡边缘的布料时，软得像云朵，和手里硬邦邦的塑料壳形成刺人的对比 —— 就像以前在会议室里，PPT 上 “企业文化” 的漂亮字样，底下藏着的全是赶工的疲惫。
刚把酸奶盒放进袋子，身后就传来 “咚” 的一声。林舟回头，看见个穿冲锋衣的男人正把空酸奶盒往草里扔，动作随意得像在扔废纸。“同志，麻烦把垃圾放进袋子里，这边有分类回收。” 林舟上前一步，指了指脚边的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