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北昂猛地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像是压着两簇火苗。他死死地盯着我，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我以为他会说点什么，哪怕是一句嘲讽。
但他没有。他只是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了我。他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那背影，比他刚回来时还要挺拔，也还要孤冷。
他拉开门，外面的阳光照进来，晃得我眼睛疼。我看着他消失在门口，心里又爽又堵。
直到第二天我准备出门去见那个李建斌，一拉门，却发现门把手上挂着一个军绿色的帆布包。我打开一看，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崭新的连衣裙，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还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是周北昂那笔锋锐利的字迹，只有三个字：
“穿这件。”
02
那条连衣裙是淡黄色的，衬得我皮肤雪白。我妈看了都直夸好看，一个劲儿地问我哪来的钱买这么时髦的裙子。我含糊地应付过去，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的。
周北昂这人，就是一头闷驴。他要是真对我没意思，干嘛要送我裙子？可他要是对我有点什么，昨天那副死人样子又是摆给谁看的？
我穿着他送的裙子，去见了李建斌。
约会的地点在县城里唯一一家西餐厅，叫“蓝梦”。李建斌穿着白衬衫，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手腕上戴着一块锃亮的上海牌手表。他很健谈，从大城市的繁华聊到国外的趣闻，言语间充满了优越感。
“晓麦，你们这种小地方，信息还是太闭塞了。”他用叉子卷起一小撮牛排，慢条斯理地说，“以后你跟我去了市里，我带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生活。对了，你那个邻居，是当兵的吧？我爸说，现在这年头，当兵是最没前途的，一没钱，二没权，退伍回来，工作都不好找。”
我握着刀叉的手紧了紧，心里有些不舒服。
“当兵的保家卫国，怎么就没前途了？”我忍不住反驳。
李建斌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晓麦，你还是太单纯了。保家卫国那是国家的事，我们老百姓，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你看我，大学毕业就进了我爸的厂子，过两年分个科长当当，这辈子稳稳当当，不比你那个邻居风里来雨里去的强？”
我低头切着盘子里的牛排，没再说话。李建斌说的或许是事实，可我就是听着刺耳。我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周北昂的样子，他穿着军装，皮肤晒得黝黑，眼神像鹰一样锐利。他是不懂什么风花雪月，但他会默默地帮我修好坏掉的收音机，会在我被欺负时第一个冲上来。
正想着，餐厅门口的风铃响了。
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去，整个人都僵住了。
周北昂就站在门口，他换下了一身军装，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背心和军绿色长裤，勾勒出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他身边还站着几个同样穿着的战友，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杵在那儿，跟这家西餐厅的“小资”情调格格不入。
他一眼就看到了我，目光在我身上的连衣裙上停顿了一秒，随即又落在我对面的李建斌身上，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呦，这不是周排长吗？这么巧啊！”他的一个战友显然也看到了我们，大声嚷嚷起来。
周北昂没理他，迈开长腿，径直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