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望着钟敏愤然离去的背影,心头的疑云愈发浓重。这个叫钟敏的女生,眼底翻涌的敌意几乎要溢出来,可她们分明是第一次照面,何来如此深的怨怼?
“别往心里去。”张教授的叹息在身后响起,“她是学校捐赠者的家属,家里有几个钱,在系里横行惯了。你安心读书,不必理会。”
林夕点头应着,抱着书往外走。转角处的窃窃私语便像细密的针,扎进耳朵里:
“那就是钟敏吧?听说她爸是全国首富,给学校捐了栋实验楼呢……”
“难怪这么横,不过她好像盯上那个特招生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看张教授疼她,吃醋了呗……”
首富?
首富的女儿?
林夕握着钢笔的手猛地一顿,笔尖在笔记本上洇出个墨点。她下意识摇头,想驱散这荒诞的联想——世界这么大,首富的女儿怎么会偏偏出现在这所学校,还对自己抱有这么重的戾气?
收拾好东西走出门时,钟敏果然堵在了门口。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高定裙摆在风里扬起尖锐的弧度。
“你故意的,对不对?”钟敏压低声音,语气里的怨毒几乎要凝成冰,“故意在张教授面前卖乖,想抢我的风头?”
林夕看着她,突然觉得有些荒谬:“我只是在回答问题。如果你觉得这是抢风头,只能说明你太在意这些虚的了。”
“你少得意!”钟敏的声音发颤,精致的妆容掩不住眼底的嫉妒,“我告诉你,明大不是你这种乡下土包子来能待的地方,我会让你滚出去的!”
说完,她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噔噔噔地转身就走,背影骄傲得像只斗败的孔雀。
走出没几步,钟敏就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接通电话的瞬间,哭腔立刻涌了上来:“哥,有人欺负我……”
“什么来头?哪冒出来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惯有的不耐烦。
“能有什么来头?乡下来的特招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进了明大,还敢跟我顶嘴!”钟敏咬牙切齿。
“别急,妹妹。”周明轩的声音瞬间变得阴柔,像毒蛇吐信,“一个从泥坑里爬出来的东西,还能翻了天不成?我会让她知道,什么叫自不量力。”
挂了电话,钟敏望着车子后视镜的方向,眼里淬着狠厉的光。管她是谁,敢让自己不痛快,就别想在明大安安稳稳待着。
而此时的超市里,林夕正低头整理苹果。虽然有周印的支持,但林夕还是想靠自己的努力一边读书,一边养活自己,她在学校附近超市找了一份勤工俭学的工作。
林夕把最后一箱牛奶摆上货架时,手腕已经酸得发僵。
超市晚班的时薪只有十五块,却足够她支付法律援助中心的资料复印费。严可的记忆里,律所的咖啡一杯就要三十块,可现在,她得为了这十五块,在冷柜前站满四个小时。
“砰——”
身后突然传来货架摇晃的声音,几瓶廉价果汁摔在地上,黏腻的液体溅到她的裤脚。林夕转身,就看见三个染着彩发的混混站在零食区,为首的蓝毛正用脚碾着地上的玻璃碎片,眼神吊儿郎当地扫过她的工牌:“林夕?”
林夕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三个人的站姿、说话的腔调,甚至嘴角那抹不怀好意的笑,都和严可记忆里山哥的手下如出一辙。三年前在法庭外堵她的人,也是这样的眼神——像打量笼里的鸟,盘算着怎么折磨才更有趣。
“新来的?”蓝毛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听说你挺能耐啊,敢管我们哥几个的闲事?”
旁边的黄毛撞了撞他的胳膊,挤眉弄眼地朝林夕的胸口瞟:“长得还行,就是穿得太土了……要不跟哥几个出去转转,哥给你买新衣服?”
污言秽语像针一样扎过来,原主林夕的记忆瞬间翻涌——赵强也曾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每次都让她浑身发抖,只想缩到角落。
但此刻,林夕的脚像钉在地上。
严可的理智在脑海里炸开:慌没用,越慌他们越嚣张。
她没看那几个混混,反而弯腰去捡地上的玻璃碎片。指尖触到冰凉的碎片时,突然想起自己的口袋里还揣着手机——早上出门前,周印特意提醒她“遇到麻烦就录像”,当时她还觉得多余。
“捡什么捡?”蓝毛一脚踩在她手前的地板上,鞋跟差点碾到她的指尖,“知道这果汁多少钱吗?赔吧,一瓶一百,三瓶三百。”
“超市价签上写着八块五一瓶。”林夕的声音很稳,甚至还抬头看了眼价签,“你们故意打翻商品,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这叫寻衅滋事,轻则罚款,重则拘留。”
蓝毛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怯生生的女生,居然能说出“法律条文”。他嗤笑一声:“跟我讲法?小丫头片子,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需要知道你是谁。”林夕慢慢直起身,手机已经悄悄揣在手心,屏幕正对着他们,“但警察需要。”
她扬了扬手机,屏幕上清晰地映出三个混混的脸,还有地上打翻的果汁:“刚才你们的话,我都录下来了。寻衅滋事加上侮辱他人,足够你们去局子里喝杯茶。”
黄毛的脸色变了:“你敢录像?”说着就要上来抢手机。
林夕侧身躲开,后退半步站到监控摄像头的正下方:“这里的监控也在录。你们要是敢动手,就不是拘留几天的事了——故意伤害未遂,了解一下?”
她的语速不快,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眼神里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平静——那是严可在法庭上对峙过无数次恶人后,沉淀下来的气场。
三个混混被她这股气势镇住了,站在原地进退两难。他们来之前,钟敏的保镖只说“教训一下这个穷学生,让她知道厉害”,没说这丫头居然懂法,还敢直接录像。
“行,你有种。”蓝毛撂下句狠话,狠狠瞪了林夕一眼,“咱们走着瞧。”
三人骂骂咧咧地走了,路过门口时还撞翻了一个购物篮,苹果滚得满地都是。
林夕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外,才缓缓松了口气,手心已经沁出冷汗。她点开录音文件,确认刚才的对话都录得清清楚楚,才把手机塞回口袋。
弯腰去捡苹果时,超市经理匆匆跑过来,脸上堆着假笑:“林夕啊,没事吧?那些人……就是附近的小混混,别往心里去。”
“经理,”林夕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刚才的监控麻烦您保存好,万一他们再来,我需要报警。”
经理愣了一下,大概没见过打工妹敢这么跟他说话,最终还是点头:“行行行,我让人存着。”
林夕没再多说,继续把散落的苹果放回购物篮。指尖触到冰凉的苹果皮,突然想起严可生前常说的一句话:“法律的武器,你得先敢拿起来,它才有用。”
原来,重生在林夕的身体里,她依然可以做那个用法律保护自己的严可。
下班走出超市时,夜风带着凉意吹过来。林夕裹紧外套,刚走到巷口,就看到一辆熟悉的出租车停在路灯下。周印探出头,递过来一条毛巾:“擦擦吧,刚才在里面看你挺冷静,出来了怎么发抖了?”
林夕这才发现,自己的腿一直在打颤。她接过毛巾,闻到上面淡淡的雪松香气,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周印的语气很淡,却指了指副驾,“上车,我送你回去。”
出租车缓缓驶离超市,林夕看着窗外掠过的霓虹,突然轻声说:“谢谢你的手机提醒。”
周印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没回头:“以后别一个人加班到这么晚。有些人,不是光靠法律就能吓住的。”
林夕没接话,只是把手机里的录音文件设成了加密。她知道,今天的事不会就这么结束。那些混混背后的人,迟早还会来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