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豁…”

许大茂嘴角一扯,声音压得极低。

“真没瞧出来啊,东旭哥。您这话…说的真够劲儿!”

他换了哥的称呼,微妙地承认了对方此刻的分量。

贾东旭胸膛起伏,话出口像卸了千斤担。

许大茂脑子飞转,贾东旭的反劲是真的,绝望是真的,想拉他当枪使也是真的。

易老登这温水,看来是真把青蛙直接煮得要跳油锅了?

他凑近,几乎贴着贾东旭的脸。

“东旭哥,你跟他十来年,形影不离,总有点…压箱底的宝贝吧?他老登,屁股就真那么干净?”

声音诱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贾东旭的眼神变化。

贾东旭眼神黯淡又苦涩。

“大茂…要有,我能等到今天?早他妈塞举报信扒他皮了,用得着窝囊十几年?他是算计到骨头缝里的老狐狸,面上滴水不漏,活菩萨,背地里那些话术…根本抓不住把柄啊。”

许大茂确定贾东旭没说谎才点头,面上却毫无失望,反而冷笑。

“没把柄?正常。”

他话锋一转,眼神陡然犀利,“没关系,你这边没有…别人有啊。”

贾东旭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爆出惊疑:“谁?”

许大茂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傻柱!”

“傻柱?”贾东旭懵了。

“柱子…他能有啥把柄?”

许大茂俯身靠近贴着他耳朵轻声。

“何大清跑了,保定。可你知道吗?那老混蛋并不是彻底不管儿女的死活!”

他话语顿住,欣赏贾东旭骤然放大的瞳孔和剧烈起伏的胸膛。

“他这些年,每月,按时给傻柱兄妹寄钱,整整十年了。”

“寄钱?”

贾东旭失声,又猛地捂嘴,一脸惊骇。

“不可能,柱子从没提起过,他和雨水早年还过得紧巴巴,要不是易…”

“对啊,他从来没提过,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啊何大清有给他寄钱呐!”

许大茂嗤笑一声说:“傻柱没收到,那这钱去哪了?你说这寄来的钱能去哪了?”

答案呼之欲出。

贾东旭浑身一颤:“你是说是…易中海?”

“就是他。”许大茂斩钉截铁,“咱们这个一大爷啊,表面上邻里和睦,照顾着傻柱一家,私下却扣下傻柱家十年活命钱,用你师傅的话说就是代为保管,傻柱那缺心眼的,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愤怒,他信易中海信得死心塌地!”

贾东旭他做梦都想不到,那满嘴仁义道德的师父,背地里居然贪墨两个孩子的生活费?

那时候小雨水才6岁,肚子饿的咕咕叫,眼巴巴的站在他家门口的事他还记得。

不等他复仇希望燃起,许大茂兜头就是一盆冷水。

“这事儿,捅出去也没用。”

他语气冷酷,干脆,坚定。

“为什么?”贾东旭急眼了,好不容易有个把柄,许大茂居然说没用?

“这是偷,还偷了十年,够他劳改,足够他身败名裂。”

许大茂不屑的哼了一声:“你先想想傻柱,他对易中海啥态度?比亲爹还亲,我们拿这事去对质,去举报,傻柱会咋做?”

贾东旭想到傻柱对师傅的态度,脸色变得惨白,声音却带着肯定。

“他…他会信他易中海说的…”

“何止是信呐!”

许大茂加重语气,刻意模仿傻柱的语气说话。

“傻柱知道了会说:一大爷,您瞧这事儿给闹的,您帮我保管钱是天大恩情,怎么能是偷?谁他娘再敢在院里乱嚼舌头?我抽不死他?——东旭哥,我敢保证,傻柱子就会这么干,而你师傅易中海只需装模作样的说句:哎呀,怪我替柱子你想得太周到,忘了告诉你,钱都在我这存着呢,一大爷是为你长远打算,怕你小乱花钱,这钱正留着柱子你娶媳妇用的…你信不信?傻柱子非但不恨不怒,还得对易中海千恩万谢。”

贾东旭听着,是啊,傻柱那棒槌,脑子一根筋,认死理,这事就算捅出去…

傻柱不追究,那也就是院里茶余饭后的谈资,一点用处都没有,白搭。

“所以,”许大茂声音低沉蛊惑,“这易中海贪墨把柄的关键,在傻柱对易中海的态度,想扳倒易老登,用这个事钉死他,必须是傻柱亲手钉下去。”

贾东旭呼吸急促:“怎么钉?谁能让傻柱跟易中海翻脸?”

许大茂看着他,脸上浮现意味深长的笑,眼神却穿透黑暗,直指贾家方向,一字一顿敲在贾东旭心上。

“傻柱子听谁的?”

空气凝固,贾东旭刚想开口。

“他自然是听易中海的,”

许大茂自问自答,带着嘲弄。

“但是他更听…你媳妇秦淮茹的。”

贾东旭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重锤砸中,踉跄后退。

一股混杂惊愕,羞耻,暴怒的情绪直冲脑门,刚才和谐的同盟关系瞬间被撕个粉碎。

“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贾东旭低吼,眼睛迸射骇人凶光。

“你要让淮茹…去找傻柱?你让淮茹为了这事儿去…去找那个王八蛋?”

他终于明白了,许大茂这要是拿他贾东旭的脊梁骨往地上踩,让他自己亲手把婆娘送到别的男人嘴边?

贾东旭拳头捏得咯咯响,指甲嵌进肉里。

热血上头,他下一秒就要朝许大茂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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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啧——”

许大茂却嗤笑一声,脸上那点玩味反而更浓了,甚至还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他用一种极其欠抽的,轻飘飘的语气说道。

“您急什么眼呐?东旭哥,我说的是策反,懂不懂什么叫作策反?就是把傻柱那头倔驴,从易老登的牲口棚里,拉到咱们这个槽子上,你以为我让你媳妇干啥去?”

他往前微微倾身,眼神锋利得像刀片,刮在贾东旭脸上。

“这整个大院儿,从后院的老狐狸到前院儿的算盘精,谁不知道傻柱那颗心都快贴在你媳妇后腰上了?就这点事你还当秘密供着呢?这事儿还用我点出来臊你?”

他顿了顿,让话里的刺儿扎得更深。

“你他妈要真觉得这事儿丢人,真有那么大出息,那傻柱子天天送的那些饭盒,你和棒梗他们,是怎么一口一口吃得下去的?你当真能骗自己,把这玩意儿当个屁放了?骗自己说是易中海按着傻柱的头逼他孝敬你家?得了吧,易老登是给傻柱灌了迷魂汤,可这药引子,从头到尾就是你媳妇秦淮茹。”

字字诛心,句句见血,把贾东旭那点自尊,踩在地上反复摩擦。

贾东旭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那股想要爆发杀人的怒火被浇灭了。

许大茂的话像剥洋葱,一层层剥开他精心裹了多年的遮羞布,露出自己都不愿直视的真相。

他怎么会不明白?他只是不愿意想,不敢深想,每天都在拼命给自己洗脑。

这是师傅体恤贾家困难才安排的接济,是傻柱子的热心肠,都是为了孩子…

所有能麻痹自己的理由都用尽了,才能把那点属于男人的,脆弱的尊严勉强缝补起来。

看着贾东旭这瞬间坍塌的气势和空洞的眼神,许大茂知道,这心理防线是彻底捅穿了。

他收起些许戏谑,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肃杀。

“好了,现在能听我说人话了?”

他不等贾东旭反应,语速加快。

“我刚才说了,何大清这事儿,是扳倒易老登唯一的死穴,但这把刀,必须得傻柱他自己亲手捅出去,还必须捅的狠,不能让傻柱有一点同情,不然就是满盘皆输。”

许大茂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带着洞悉人心的寒光。

“如果这事儿咱们按不死他,让他缓过一口气,知道谁在背后捅刀子…贾东旭,你知道死的会是谁吗?”

贾东旭茫然地抬起头,心底升起一丝不祥的预兆。

“自然是你贾东旭啊!”

许大茂声音斩钉截铁,手指几乎要点在贾东旭鼻子上。

“一个被他精心培养了十几年,却要反咬一口的好徒弟,一个知道他所有阴私算计的眼中钉肉中刺,让他如何放心把今后的养老放心交给你?他易中海在厂里在街道经营了多少年?要不动声色地弄死一个低级钳工,需要多大点动静?或者让你出个意外?易中海让你三更死,阎王敢留你到五更?”

他微微一顿,用更残酷的现实补刀。

“等你死了,对他有损失吗?一点没有,傻柱子那愣头青不正好能光明正大地接手你媳妇?易老登只需要继续慈爱地引导一下傻柱子,照样能让他乖乖听话,以后给你几个孩子当后爹,顺便把他那养老的差事也给顶起来,到时候,易中海,傻柱,你妈,你媳妇还有你儿子闺女,一家子和和美美的,等你坟头草三尺高的时候,谁还记得有你贾东旭这么个人?”

这番话,如同地狱吹来的阴风,吹得贾东旭浑身血液冻结。

他想反驳,易中海不敢杀人?但是他心底声音告诉他,好师傅有可能真的会要他的命。

此刻他才真切感受到了反抗师傅的严重,一旦迈出,就没有退路,这不是一场儿戏,是一场你死我亡的生死局。

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易中海那张伪善的脸在他脑海里瞬间扭曲成最狰狞的恶魔。

许大茂看着贾东旭脸上最后一点血色都褪尽,只剩下恐惧,他放缓语速,但每个字的分量丝毫不减。

“所以,东旭哥,你没有退路的。你就得一杆子捅到底,你想活命,想跳出易老登的五指山,就必须让你媳妇秦淮茹去策反傻柱。必须让傻柱看清易老登真面目,还要让傻柱深恨易中海贪墨雨水的生活费,而且这个过程,绝对不能让易老登察觉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否则,他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把你死死地按回坑里,甚至把你全家都按死,连渣都不剩。”

贾东旭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听明白了,他也彻底懂了。

这是许大茂织就的一张绝杀之网,这谋算环环相扣,人心人性全部被他计算的死死的,简直把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上。

这一刻,贾东旭看向许大茂的眼神里,所有的愤怒,羞耻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种近乎惊悸的敬畏和后怕,还有一丝抓住救命稻草的庆幸。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重重点头:“我…明白了!”

许大茂心中确实对贾东旭起了怜悯,这事确实是易中海电视剧里唯一的把柄。

贾东旭如果不重视,死的就是他,而四合院的剧情就会像电视剧那样走下去。

他声音低沉而肯定的回应:“只要你媳妇那边策反成功,把傻柱子那颗榆木疙瘩撬开一条缝,把他那点孝心变成对准易老登的刀子…那就是易中海完犊子的时候。”

他最后看了一眼贾东旭那张只剩下决绝的脸,

“夜深了,好生回去琢磨琢磨吧。这事,除了你媳妇能说,其他人必须烂在肚子里,对你妈也一样。”

贾东旭看着回屋的许大茂,心底只剩下无意识的赞叹。

真厉害啊!能把人心揣摩到如此地步,能把算计玩得这般登峰造极…

他需要想想怎么跟媳妇秦淮茹说这个事。

可惜的是他不能光明正大的找许大茂取经。

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了,许大茂说的没错,这是你死我活的争斗,一招不慎,死的就是他贾东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