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里屋。
油灯的火苗跳动着,这是秦淮茹特意留的。
秦淮茹靠在炕沿上,眼睛熬得通红,一听见门响,看着贾东旭裹着一身寒气进里屋来。
“东旭!”秦淮茹声音发紧,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
“怎么样?大茂他怎么说?”
贾东旭没立刻回答。
他背对着秦淮茹,肩膀微微起伏着,像是在平复什么。
秦淮茹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身上那股死气沉沉的绝望…好像没了?
取而代之的一种让她心头发毛的平静?
不,不是平静,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底下压着滚烫的岩浆。
贾东旭慢慢转过身。
秦淮茹看清了他的脸——苍白,疲惫,但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里面翻腾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疯狂的亢奋和解脱,还有一种带着复仇味的快意。
贾东旭看着妻子担忧的脸,嘴角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向上扯开,形成一个僵硬又诡异的弧度。
他没笑出声,但那表情,比哭还渗人。
“有办法了。”
贾东旭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底下却暗流汹涌。
“明天,我就动手。”
秦淮茹心猛地一跳,被他那眼神和语气惊得后背发凉。
“动…动手?你要干啥?东旭你是家里的天,可不能做傻事。”
“干啥?”
贾东旭眼神里的光更亮了,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期待,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你放心,我不会犯法,结果会怎么样?你…等着看就知道了。”
秦淮茹看着他脸上那混合着亢奋,快意的表情,心头的恐惧慢慢被一种奇异的希望取代。
东旭他眼里有光了,那是希望的光。
虽然那光…亮得让她害怕,但总比之前的死气沉沉强。
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点哽咽。
“嗯…我等着。”
她看着丈夫,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低声问。
“大茂…大茂他真有办法?”
贾东旭没回答,眼神飘向窗外浓重的夜色,仿佛已经看到了易中海身败名裂,傻柱痛不欲生的场景。
他嘴里无声地咀嚼着几个字:许大茂果然厉害…
他回到炕边, 坐在炕沿上,背挺得笔直,像一根绷紧的弓弦。
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许大茂的给计策,每一个细节都在反复咀嚼,推敲。
报警?当热心邻居举报坏分子? 对,就这么干。
易中海贪墨何大清生活费,铁证如山,这是犯罪,他贾东旭,就是看不过眼的热心群众。
在公安面前上眼药?必须的!
他要把雨水当年遭的罪,一件件,一桩桩,血淋淋地撕开。
让公安看看,易中海这老狗,心有多黑,拿着人家亲爹的活命钱,看着孤儿挨饿受冻,就就为了把傻柱训成一条听话的狗,为了他自己养老。
闲话?光靠他一张嘴传?太慢,太不稳!
贾东旭眼神一厉,得花钱,他这些年省吃俭用,偷偷攒下的一点棺材本…
这回,豁出去了,找那些走街串巷的,爱嚼舌根的,见钱眼开的。
把这事儿添油加醋往死里传,传得越邪乎越好,传得全街道胡同…
一天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傻柱就是个被人当狗训了十年的傻帽儿,可怜虫。
易中海就是个吞孤儿活命钱,心如蛇蝎的伪君子,老畜生。
而他贾东旭也是受害者,也是被蒙蔽,被欺骗,被当狗训了十几年的可怜人。
想到傻柱…
贾东旭嘴角那抹嘲讽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感。
傻柱子啊,等这事儿传开,等公安上门抓了你那干爹…
等你走到哪儿都被人戳脊梁骨,被人骂傻帽儿,白眼狼…你会怎么样?
是继续认贼作父?当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还是亲自把你那好干爹送进劳改队?
“呵…”
他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解脱和疯狂快意的低笑。
感觉一股前所未有的亢奋在血液里奔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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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轧钢厂车间。
机器轰鸣,铁屑飞舞。
贾东旭站在工位前,手里的锉刀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工件,眼神飘忽,心思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那股翻腾的亢奋和紧张,放下锉刀,走到易中海跟前,脸上挤出点难受的表情,声音带着点虚弱。
“师傅…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得去趟茅房,蹲个大…一会儿就回来。”
易中海正低头量尺寸,闻言抬起头,那双锐利的双眼在贾东旭脸上扫了一圈,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肚子不舒服?这么巧?昨天还好好的…
他心里那点疑云又飘了起来。
这小子,这两天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等他审视完徒弟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只能淡淡地点了点头。
“嗯,去吧。”
他总不能拦着徒弟拉屎撒尿吧?
管天管地,管不着拉屎放屁。
看着贾东旭匆匆离去的背影,易中海眼神阴沉。
希望…别耍花样,他心里发狠,要是真敢背着我搞鬼…
哼!那这徒弟就留不得了,傻柱虽然轴,一根筋,但心思简单,是他看着长大的,好拿捏。
贾东旭这小子最近心思活泛得有点过头了,他有点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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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门口。
贾东旭脚步匆匆,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
他强作镇定,走到门卫室窗口,对着里面正打盹的老头挤出个笑。
“大爷…我回家拿个工具,忘带了,马上回来,耽误不了活儿。”
门卫老头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挥挥手。
“去吧去吧,快点啊!”
他才懒得管这些,工人翘班?就算被扣工资也是厂里的事,跟他一个看大门的有什么关系?
贾东旭心里一松,赶紧点头哈腰。
“哎,谢谢大爷,马上,马上!”
说完,他像兔子一样窜出了厂门,目标南锣鼓巷派出所。
贾东旭一路小跑,肺都快炸了。
等他冲到派出所门口,看着那庄严的门脸,心又狂跳起来。
他深吸几口气,定了定神,走到传达室窗口,抬手拍了几下玻璃。
里面一个年轻公安抬起头,看着他气喘吁吁,脸色发白的样子,皱了皱眉。
“同志?您有事?”
“公安同志!”
贾东旭声音带着喘,但异常清晰。
“我…我要报案,揭发,揭发坏人,揭发犯罪。”
年轻公安一听报案,犯罪,脸色立刻严肃起来。
“您别急,跟我进来,慢慢说。”
他打开派出所大门,把贾东旭领进了一间办公室。
另一个年纪稍大的公安倒了杯水递给他。
“同志,喝口水,缓口气,慢慢说,怎么回事?”
贾东旭接过水杯,手还有点抖,他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水让他稍微冷静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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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杯子,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愤怒又正义。
“公安同志,我叫贾东旭,是红星轧钢厂的钳工,我住南锣鼓巷95号院。”
“我要揭发,揭发我们院的一大爷,易中海,他多年贪墨侵占邻居孩子的生活费,这是犯罪。”
他顿了顿,看着公安严肃的表情,继续道。
“我们院有户人家,叫何雨柱何雨水兄妹俩,他们娘死得早,他们爹何大清,51年就跑到保定去了,但是何大清每月都从保定寄生活费回来,这些钱是给俩孩子活命的钱。”
“可这些钱全被易中海那老东西截下了,私吞了。”
贾东旭声音提高,带着义愤填膺的颤抖。
“那时候何雨柱他才多大?没工作,没收入,雨水更小才六岁,俩孩子天天饿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我好几次与看到小雨水饿得受不了,趴井边喝凉水充饥,小脸煞白。”
“可易中海呢?”
贾东旭咬牙切齿。
“他就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手里攥着何大清寄来的钱,就是不给吃的,非得等傻柱快下工回来了才假模假式地拿着俩窝头过去装好人,施舍。”
“他这是干啥?”
贾东旭猛地一拍桌子。
“他这是有计划的施恩图报,就是为了把傻柱兄妹俩训成给他养老的狗,让他们感恩戴德,一辈子离不开他,听他的话。”
他喘了口气,脸上带着痛心疾首。
“公安同志,我还是易中海的徒弟,按理说不该揭发师傅,最近我发现这个事,这良心实在过不去啊,特别是雨水那孩子,小时候遭了多少罪啊,冬天没棉鞋穿,脚冻得肿得老高,小小年纪走路都瘸,易中海看见了?他却从来不管,他拿着人家爹的钱,够买多少双棉鞋?可他就是冷眼看着孩子挨冻,看着孩子哭,非得等傻柱回来…才想起来施舍点旧棉花旧布头。”
贾东旭越说越激动,眼圈都红了。
“最惨的是雨水发高烧那次,烧得浑身滚烫,缩在我媳妇怀里直哆嗦,小嘴都烧干了,说胡话,眼看就要不行了,我和我媳妇急得满院子借钱,可易中海呢?他就稳坐钓鱼台,在屋里喝茶,最后还是傻柱下工回来…他又开始大发慈悲给了点钱送医院,可那时候雨水都烧迷糊了,人都差点没了,那钱本来就是何大清寄来的活命钱啊,被他拿来当施舍,当收买人心的工具,太恶毒了,太不是东西了。”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一个年轻的女公安听着,眼圈都红了,死死咬着嘴唇。
几个男公安,脸色铁青,拳头攥得死紧。
他们见过杀人放火,见过偷鸡摸狗,可这种…
披着德高望重外衣,处心积虑算计孤儿,拿活命钱当驯狗工具,看着孩子遭罪还冷眼旁观的阴毒手段…
太恶心人了,太下作了,简直闻所未闻。
那个年纪大的公安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怒火,声音低沉而冷静。
“贾东旭同志,你说的这些非常重要,但…证据呢?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易中海截留了汇款?”
贾东旭赶紧点头:“有证据,邮局有,何大清是从保定寄的钱,走邮局汇款,邮局有存根能查到汇款记录,我媳妇前两天还特意去邮局打听过,邮局的老同志亲口说的,保定那边,每月雷打不动,都有一笔钱汇过来,收钱人就是何雨柱,错不了。”
公安点点头,脸色凝重:“好!邮局那边,我们会去核实,感谢你提供的线索,也感谢你的勇气敢于站出来揭发这种恶劣行为。”
贾东旭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应该的,应该的,我也是最近才发现…才彻底看清他的真面目不然我早就来揭发了,我还是晚了,孩子受的罪,已经受了。那我先回厂里了?还得上班。”
公安把他送到门口,贾东旭隐约听到办公室里传来压抑的怒骂。
“操,这老东西,真他妈不是人。”
“畜生,连六岁的孩子都算计。”
“太恶劣了,必须严办。”
贾东旭嘴角勾起畅快笑意,他还有事要做,必须让老东西尝尝,被戳脊梁骨的滋味。
这事也是傻柱亲手把易中海送去劳改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