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南锣鼓巷街道胡同。

几个晒太阳,纳鞋底的大妈正凑在一起唠嗑。

贾东旭摸了摸兜里那卷温热的钞票,心一横,走了过去。

他找了个看着最面善,嘴巴也最利索的大妈,把她拉到一边僻静处。

“大妈…”

贾东旭声音带着点哽咽,眼圈瞬间就红了,他从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塞到大妈手里。

“求您个事儿…”

大妈吓了一跳,看着手里的钱,又看看贾东旭通红的眼睛和惨白的脸。

“哎哟,孩子,你这是干啥?快收回去,有啥事儿你说,能帮的大妈肯定帮。”

贾东旭没接钱,只是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着,声音带着一种压抑到极点的痛苦和屈辱。

“大妈…我是南锣鼓巷95号院的贾东旭,易中海是我师傅…我十九岁就拜他为师了…”

大妈一听易中海三个字,脸上立刻露出一种我知道的敬重表情。

“哦,你说易师傅啊,我知道,轧钢厂的八级工,咱们胡同95号院的一大爷,街道办都挂名的联络员,那可是个大好人,德高望重啊,孩子…你跟着他那可是福气啊!”

贾东旭猛地抬起头,眼里含泪,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被戳破伪装的愤怒。

“福气?大妈,我拜他为师…那是真进了活地狱啊!”

大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和活地狱三个字惊得目瞪口呆。

脸上的敬重瞬间凝固,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惊诧。

“啊?活地狱?孩子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易师傅他可是街道公认的…”

“他不是人,他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贾东旭声音嘶哑,带着刻骨的恨意,直接打断了大妈的话。

“您知道他干了啥吗?他为了让人给他养老,把我和傻柱都当狗训了十几年啊。”

大妈倒抽一口冷气,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鞋底都掉地上了。

“当…当狗训?孩子你胡说什么呢,易师傅他可是八级工,是你们院里的一大爷,他怎么能拿人当狗?”

“八级工?一大爷?”贾东旭惨笑一声,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淌,“这才是他最好的伪装。”

“傻柱您是知道的吧?但您可能不知道,傻柱他爹何大清,每月从保定寄生活费回来,这寄来的,给俩孩子的活命钱,全被易中海贪了,早年的时候,他眼睁睁看着傻柱兄妹挨饿受冻,雨水饿得喝凉水,冬天冻烂脚,在最难的时候才施舍点剩饭…就是为了让他们感恩戴德,给他当牛做马,这就是把活人当狗训养啊。”

贾东旭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尖锐的讽刺和痛心。

“可傻柱那傻小子呢?他被训了十年,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他还把易中海那老畜生当亲爹供着,感恩戴德,端茶倒水,比伺候亲爹还孝顺,他还恨他亲爹何大清,恨他爹抛下他们跑了,可他不知道他爹没有不管他们,他爹月月寄钱,是易中海把那些活命钱都吞了,还反过来挑拨他们父子关系。”

贾东旭摇着头,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鄙夷和怜悯的复杂表情。

“大妈,您说傻柱他这叫啥?这叫认贼作父,这叫糊涂蛋,这叫白眼狼啊,他恨错了人,他把仇人当恩人,把亲爹当仇人,这比我还可怜啊,我好歹知道他的真面目,可这个傻柱子被人当狗训,还乐呵呵地给人摇尾巴呢。”

他顿了顿,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自嘲,声音更低,却字字泣血。

“傻柱可怜,我也好不到哪儿去?我也是他易中海驯养的狗,大妈…我可是他的亲徒弟啊,十三年了,整整十三年了。”

他声音再次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悲愤。

“他教我啥了?屁都没教,就让我干苦力,压着我,不让我考级,十三年了我还是个一级工,为啥?他就为了让我永远离不开他,永远靠他施舍,靠他接济,让我像条狗一样一辈子拴在他裤腰带上。”

他越说越激动,手指死死抠着掌心。

“我不听话?他就断我家的粮,让傻柱不给饭盒,让院里人排挤我,让我一家老小饿肚子,逼着我像条狗一样去求他,去舔他,去给他端茶倒水,还要比伺候亲爹还孝顺,他就是要把我训成一条只会摇尾巴的狗,好给他养老送终,我连喘口气的自由都没有啊,大妈,我也是人,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不是他摆弄控制的畜生啊。”

贾东旭猛地抓住大妈的胳膊,眼神里充满了哀求和无助。

“大妈…我也是受害者啊,被他蒙蔽了十几年,昨天我才知道真相,我这心里憋屈啊,恨啊!”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只是死死抓着大妈的胳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大妈听着贾东旭血泪控诉,看着他这副绝望痛苦的样子,脸上的惊愕,难以置信,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震惊,愤怒,最后是冲天的怒火。

特别是听到傻柱认贼作父,糊涂蛋,白眼狼那段,她气得浑身发抖。

“天…天杀的易中海!”

大妈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痛心和滔天的怒火。

“老畜生,老王八蛋,简直是披着人皮的狼,不得好死。”

“八级工?一大爷?街道联络员?我呸!他配吗?他干的这是人事儿吗?贪孩子的活命钱,把徒弟当狗训,看着孤儿挨饿受冻,还挑拨人家亲父子关系,让傻柱那孩子认贼作父,恨自己亲爹,傻柱糊涂啊,糊涂啊,易中海这人的心肠怎么比蛇蝎还毒。”

“孩子,这钱,大妈不能要,一分都不能要。”

她一把将钱狠狠塞回贾东旭手里,力气大得惊人,眼神里充满了正义感和不容置疑的决心。

“揭发这种黑了心肝,猪狗不如的老畜生,是咱们街坊邻居该做的,是替天行道,是救傻柱那糊涂孩子。”

“你放心,这事儿包在大妈身上,我这就去跟老姐妹们说道说道,让街坊四邻,让全胡同都睁大眼睛看看易中海这老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他那些个德高望重都是装出来的,骨子里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该千刀万剐,该滚出咱们街道。”

“孩子,你受委屈了,傻柱那孩子更可怜啊,糊涂蛋,被卖了还帮人数钱,这事儿必须传开,必须让这老畜生臭大街,让组织上好好查查他。”

贾东旭看着大妈的义愤填膺,心里最后一点忐忑也落了地,涌上一股酸涩的暖流。

他用力点点头,声音带着深深的感激。

“谢谢大妈,谢谢您为我和傻柱这样的可怜人说话。”

他转身离开,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他知道,这把火点着了,而且点在了最易燃的地方。

易中海那八级工,一大爷,街道联络员的金字招牌…

很快就会在街坊邻居的唾沫星子里轰然倒塌,烧得他体无完肤,也烧得傻柱无地自容,那句认贼作父,糊涂蛋,白眼狼…会让傻柱成为插在易中海心口上最锋利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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轧钢厂钳工车间,机器轰鸣依旧。

贾东旭回到工位,镇定的拿起锉刀,但手心全是汗,他强迫自己稳住呼吸,眼神放空,盯着手里的工件,一下一下地锉着,动作僵硬得像机器人。

易中海放下手里的活计,审视的目光扫了过来,声音带着惯常的关切。

“东旭啊,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肚子好点没?上趟茅房还跑医务室去了?”

贾东旭心里冷笑:老狗!查岗呢?

他抬起头,脸上挤出点虚弱和不好意思的笑,声音带着点蔫蔫的劲儿。

“师傅…好点了,就是拉得有点虚脱腿软才去医务室,讨了片止泻药,耽误您活儿了。”

易中海盯着他的眼睛,想从那里面看出点什么。

贾东旭眼神躲闪了一下,又垂下头,继续有气无力地锉着工件,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易中海心里疑云更重,但脸上还是那副慈师模样。

“嗯,身子要紧,不舒服就歇会儿,活儿不着急。”

贾东旭嗯了一声,依旧是那副蔫头耷脑,老实巴交的模样,没再说话,心里却在狂吼。

老子是去揭发你了,去给你这老狗点炮了,还顺道给你扬了名,等着吧,好戏在后头。

稳,现在必须稳, 现在得意?那是找麻烦,等舆论发酵,等到公安上门,那才是稳操胜券的时候,现在跳出来?只会让这老狐狸有了防备,得不偿失。

他强压下心头的亢奋和报复的快意,像个真正的病人一样,蔫蔫地磨着洋工,心里默默倒数着下班的铃声。

叮铃铃——

下班铃声终于响了。贾东旭跟往常一样,慢吞吞地收拾工具,依旧跟在易中海身后半步远的地方,低着头,缩着肩膀,一副徒弟恭送师傅的老实样儿。

易中海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背着手,迈着四方步往外走。

出了厂门,走进胡同。

贾东旭低着头,耳朵却竖得老高。

他清晰地听到,路边纳鞋底的大妈们,交头接耳的议论声比平时大了不少。

那些压低的,带着震惊,鄙夷和愤怒的碎语,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耳朵。

“…听说了吗?95号院那个易中海…”

“…八级工?一大爷?呸!披着人皮的狼。”

“…贪孤儿活命钱,看着孩子挨饿受冻。”

“…把徒弟当狗训,十三年不让考级,压着人家。”

“…傻柱那孩子才是糊涂啊,认贼作父,把仇人当亲爹供着,被骗着当了白眼狼。”

“…这老畜生,就该天打雷劈。”

“…贾东旭那孩子,也是可怜,被蒙蔽了十几年…”

“…易中海…不是人,猪狗不如,平常的道貌岸然全是装出来的。”

贾东旭的心,放下了,大妈果然还是大妈,嘴皮子利索,这才多久,就开始传遍街道胡同。

他强忍着抬头去看易中海表情的冲动,依旧低着头,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咧开一个极其细微,带着快意的笑。

指吧,骂吧,戳吧,戳死这老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