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飞快瞥了春生一眼，恍然大悟，连忙掌嘴告罪，躬身引我们进了包厢。
“想吃什么？这里牡丹燕菜和梅花糕都挺不错的。”
春生拿着菜谱，左右为难。
“都不喜欢？”我故意逗他。
春生摇头：“贵。”
“小抠门精。”
我捏捏他的鼻尖，直接按照自己的口味点了几道。
春生吃饭很慢也很仔细，像吃了这顿没下顿似的珍惜着每一口粮食。
趁着这功夫，我又细细打量了他一遍，简直越看越满意。
小就小点，又不是长不大。
傻就傻点，又不是教不会。
我有的是时间。
5.
不管怎么说，捧人就要有捧人的架势。 我傅允之要捧的人，断没有藏着掖着、凑合将就的道理。
既然春生那傻子认死理，不肯离开梨园春，行啊，那简单。
我就把这地方，变成洛城最顶尖的戏院。
第二天，梨园春大门外就贴了“内部修缮，暂停营业”的告示。
班主慌慌张张跑来问我意思，我正躺在院子的竹椅上看春生喂麻雀。
“二爷，这、这不营业，班子上下几十口人……”
“慌什么，所有人的月钱，我双倍出。”我打断他，“你，现在去找全洛城最好的工匠。班子，给我挪到后头空院去，照常练。”
“把这破院子，”我扇尖虚划过掉漆的梁柱、坑洼的地面，“里里外外，给我扒了重装。”
“屋顶掀了，换成透亮的玻璃顶，白日唱戏不用点灯，光从天上来，照得见每一根头发丝儿。”
“台下这些破长凳全扔了，换红丝绒软座，椅背要高，间距要宽，叫人能舒舒服服翘着腿听。”
“后台更要阔绰，梳妆镜要一人一面，镶金边儿。行头柜子全部用沉香木，防虫，带香。”
班主听得瞠目结舌。
我抿口茶，继续道：“春生的行头，全部重新做。苏绣的底，金线镶边，一针一线都不许省。头面去宝华楼定，要真珍珠、水钻，那些玻璃片子趁早扔了。”
“回头我让梅云栖把他惯用的梳头师傅、化妆师傅借过来，手把手教你们怎么伺候角儿。”
“可、可梅老板那边……”
“他敢不放人？”我眼一眯，又道，“至于客人，你更不用操心。开业头三天，我包场，请的是洛城报馆的笔杆子、有头脸的票友，和各家洋行的经理。票不卖，只送。”
我说完，抬眼去找春生。
他早没喂麻雀了，蹲在不远处歪着头听，眼睛睁得溜圆，大概一句也没听懂，但知道是在说他。
“傻看着干嘛？”我朝他招手。
他跑过来，我把一块杏仁酥塞他嘴里。
“给你弄个新台子，又亮又宽，好不好？”
他鼓着腮帮子，努力地嚼，半天，含糊不清地嘟囔：“可我没什么能给你的……”
我伸手捏他水嫩的脸蛋：“那就多吃点，快快长大。”
不然再这么下去，我保不准哪天就要当禽兽了。
6.
“孽障！跪下！”
才踏进门槛，一只茶盏便砸碎在我脚边。老头子坐在太师椅上，气得胡须直抖。
大哥忙给我递了个眼色，不动声色踢过来一只软垫，自己则上前给老爷子顺气：“爹，您消消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