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掩住唇角那点笑意,从善如流跪了下去。
“还敢嬉皮笑脸?!”老头子一眼瞥见,火气更旺,指着傅言之骂,“谁让你给他垫子的?就是你这当哥的整天顺着他,才把他惯成这副混账德行!”
我猜又是近来折腾的动静太大,被哪个眼红的好事者捅到了老头子跟前。这种事向来不少,实在无趣。
傅言之好声好气应着:“是是是,爹您别动怒,伤身子。”
老头子毕竟年纪大了,骂不了多久便喘着气,被下人搀回房里歇息。
厅里一时只剩我同傅言之。
“小允,这次是认真的?”他问。
“谈不上,”我掸了掸衣摆,“跟你当年捧梅云栖差不多吧。”
“臭小子,还敢揶揄你哥?”傅言之笑骂,神色却缓和不少,随即又正色道,“不过如今时局不比往年,你行事收敛些,别太招摇。”
我浑不在意:“有大哥这般人物坐镇,我怕什么?至于其他人,不过跳梁小丑罢了。”
傅言之摇头失笑:“你呀!”
下午,烟柳巷递来帖子,说是为柳姑娘贺生,请我务必赏脸。
说得好听,无非又是喊我去当冤大头。
随帖附来的还有一张熏了花香的信笺,字迹娟秀,是柳霁亲笔。字里行间情意绵绵、愁肠百转,倒像真有几分真心。
我拈着信纸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决定去一趟。
好歹有过一段情分,总不能太拂人脸面。
况且,也该做个了断。
7.
烟柳巷里里外外围满了人,漫天纱幔混着香粉花瓣飘飞,底下是攒动的人头,喧嚣震天。
最热闹的还属门口那条街道。多少男子伸长脖子垂涎三尺,又被一旁的新妇或糟糠揪住耳朵,骂声、赌咒声、无赖反骂声乱成一团。
旁人劝道:“世道如此。”
可这狗屁的世道,是谁定的?
又该由谁推翻?
我冷眼瞧着,由下人引着从后门悄步进入。
刚踏进内室,一副软媚入骨的身子便贴了上来:“我的好二爷~您可真是狠心,这么久都不来瞧瞧柳儿~想得人家心口发疼呢~”
柳霁水蛇似的腿缠上来,手指往我腰带上勾。
我听得牙酸,突然不理解自己从前是怎么觉得这调调儿动人的。
我抬手,不着痕迹地格开她不安分的手:“别忙了,今日就来看看。巷里所有的花销,记我账上。”
她脸上那抹娇媚的笑僵了一瞬,听到后半句,才又春风化雨般活络起来,眼波流转间尽是嗔怨:“二爷~您这话可真真伤人心~柳儿盼星星盼月亮,盼的是您的人,您的怜惜,哪是图那些虚的呀~”
她边说边凑近,呵气如兰,几乎贴上我的耳廓。
我正欲将她推开,却听见一句急促哀切的低语:“二爷……救我!”
我猛地皱眉,动作顿住。
于是我顺势搂住柳霁的腰,将她打横抱起,径直朝楼上厢房走去。
老鸨大惊失色,想上前阻拦。被我冷冷一瞥,立刻噤声,讪讪地退到一旁。
就在转身的刹那,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喧闹的戏台,恰好撞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是春生。
距离太远,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只见春生流畅挥动的水袖蓦地一滞,像是琴弦骤断。台下立刻响起不满的嘘声,他恍然回神,慌忙接着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