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伞,不小心,飘过来的。
几个字,轻飘飘地落在大厅里,却比刚才的枪声还要震撼人心。
空气凝固了。
土狼正揉着后腰的手停在半空,他脸上的油彩都遮不住那份精彩绝伦的表情,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又最离谱的笑话。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陈锋,目光从那张一本正经的脸,滑到天花板那个巨大的窟窿,再回到陈锋身上,眼神里的凶狠慢慢被一种荒诞感所取代。
旁边的马达,肩膀开始无法自控地抖动。他死死绷着脸,努力维持着自己的严肃形象,但眼角的肌肉已经快要抽筋。
在场的特警和士兵,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石化了。
他们见过抓捕时翻墙的,破门的,索降的,就没见过直接从天上掉下来砸穿屋顶的,而且理由还如此清新脱俗。
没过多久,赌场外传来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一辆军用吉普以一个急刹甩尾的姿态停在门口。
车门猛地被推开,一个穿着作训服,四级军士长跳了下来,脸色黑得像锅底。
正是陈锋的班长,吴启华。
当他接到警方通报,说他手下的兵跳伞跳进了黑社会赌场,还发生了战斗时,他脑子里连退伍申请书的措辞都构思好了。
自己今年才好不容易才四级军士长,怎么刚开始,突然有要到头了的感觉。
他一路风驰电掣地赶来,心里烧着一团火,准备迎接自己军旅生涯最黑暗的一天。
可当他怒气冲冲地跨进大门,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幅景象。
那个闯下滔天大祸的罪魁祸首,正跟几个特警凑在一起,没事人一样,指手画脚地比划着什么,脸上还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吴启华感觉自己的血压“蹭”一下就顶到了脑门,那股无名火烧得他天灵盖都在冒烟。
陈锋也看见了自家班长,眼睛一亮,立马小跑着迎了上去,脸上堆起一个灿烂的笑。
“班长!”
吴启华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哼,眼神跟刀子似的,阴阳怪气地开口:“我可承受不起!”
“不是,班长你听我……”
陈锋还想解释两句,吴启华已经忍无可忍,猛地一声低喝打断了他:“给我回车里去!还嫌不够丢人?回去再收拾你!”
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震得周围几个特警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好嘞!”
陈锋脖子一缩,应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转身就朝门外跑,动作麻利得像只兔子。
解决了陈锋,吴启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快步走到马达和警方负责人面前,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是这小子的班长。人我先带回去,后续的处理我们单位会全力配合。”
简单交接了几句,吴启华便转身大步离去,仿佛多待一秒都会心肌梗塞。军用吉普发出一声咆哮,绝尘而去。
赌场大门口,土狼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辆远去的吉普车,眼神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看上那学员兵了?”旁边的马达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嘿嘿一笑。
土狼收回目光,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一股不加掩饰的欣赏:“那小子下手快、准、狠,还有那股子不知道怎么练的蛮力,是个不错的苗子。”
马达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拍了拍土狼的肩膀,压低了声音。
“刚刚我已经把他的信息发给野狼了。”
他顿了顿,看着土狼意外的眼神,补充道:“他跑不掉的。行了,目标也抓到了,跟警方交接一下我们也该带人回去了,回去好好拷问一下让他把知道都都吐出来。”
另一边军用吉普的引擎在山路上低沉地咆哮,车轮碾过碎石路面,发出单调而烦躁的“沙沙”声。车厢里,气氛无比寒冷。
陈锋端坐在副驾驶位上,身体绷得像一根拉满的弓弦。
他不敢乱动,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得轻缓。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瞥向身旁那个沉默的火山。
班长吴启华的脸,黑得能拧出墨水。
他双手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发白,手背上青筋虬结,仿佛握着的不是方向盘,而是某个倒霉蛋的脖子。
他目视前方,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熟人也滚”的强大气场。
吉普车猛地颠簸了一下,越过一个大坑,陈锋的身体被抛起又重重落下。
吴启华却纹丝不动,像是焊在了驾驶座上,只有腮帮子上的肌肉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陈锋默默地咽了口唾沫,不管有多大的本领,对于班长的那股恐惧都是刻在骨子里的!
什么?没有?那肯定是班长还不够狠!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山景飞速倒退,墨绿色的林海连绵起伏。风景确实不错,可陈锋完全没有心情欣赏。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土狼身手确实顶尖。最后那一下反击,快、准、狠,直奔自己的软肋,绝对是战场上练出来的杀招。
如果不是自己这具身体穿越后被未知的能量强化过,力量和反应速度远超常人,才能一力降十会!
刚才躺在地上的只能是自己了。
陈锋甩了甩头,把这些杂念抛开。
眼下最要切的,是怎么平息班长的怒火。
他悄悄观察着车窗外的路。从坑坑洼洼,已经开始变成水泥路。不对劲。陈锋的心里咯噔一下。
按照原定计划,他们的集结点A-3区域在西边。部队大院在更远的西南方向。可现在,吉普车一路向东,越开越偏,完全是背道而驰。
这是要去哪儿?
又是一个剧烈的颠簸,陈锋借着身体前倾的惯性,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声音不大,刚好能盖过引擎的噪音。
“班长……我们这是……去哪儿?”
问完这句话,他立刻把头缩了回来,眼观鼻,鼻观心。
吴启华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猛地踩了一脚油门,吉普车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冲上了一段更陡的斜坡。
车厢里,那股压抑到极致的沉默,仿佛被陈锋这一句话给戳破了一个小孔。吴启华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有一台鼓风机在里面疯狂工作。
他憋了半天,那股从赌场里就一直压着的火,混杂着后怕、愤怒、无奈和荒唐,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艹!”
一声言简意赅的怒骂,从吴启华的牙缝里挤了出来,带着一股子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暴躁。
陈锋的脖子又缩了缩。
骂完这一个字,吴启华似乎终于顺过气来了。他扭头,恶狠狠地瞪了陈锋一眼,那眼神里的火几乎能把陈锋的迷彩服点着。
“去接鸟!”
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后槽牙里崩出来的,砸在陈锋的耳朵里,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接鸟?
什么鸟?
愣了半天陈锋才反应过来,邓振华好像就是往这个方向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