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蹲下身,用指尖挑起一点号服碎片上的河泥,泥质黏腻,里层混着细小的木屑与铁锈,木屑是黑木的,带着淡淡的腐朽味,铁锈是船锚上的,泛着暗红色。他抬头望向浑浊的河面,渡口的石阶长满青苔,是暗绿色的,缝隙里嵌着腐朽的船钉与破碎的瓷片,有的船钉上还缠着半根麻绳,早已腐烂发黑。远处的水面下隐约有黑影晃动,像有巨大的东西在潜游,黑影过处,水面泛起细小的涟漪,浮起几缕气泡。
“民国三十一年,这里出过漕运惨案。” 林羽的声音低沉,目光扫过围观的村民,落在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身上,他们的眼神瞬间躲闪,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镇上的漕运把头秦啸山,是出了名的硬骨头,手下有二十个船工,个个都是好手。当年日军要征用漕船运军火,秦啸山死活不肯,说‘漕船是运粮的,不是运屠刀的’。日军恼羞成怒,带着汉奸把秦啸山和二十个船工绑了,用铁链拴在船锚上,连同他们的号服、船桨一起,推进了渡口的深水区,还往水里扔了二十一口黑木棺材,把他们的尸骨压在淤泥里,说是‘让他们永远守着运河’。”
周伯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往后退了半步,撞到身后的老槐树,树身上的碎木屑簌簌掉落:“您…… 您怎么知道?这是镇里的忌讳,当年日军烧了所有记载,谁提这事谁就会被抓,老一辈的人都不敢说…… 我小时候听我爹偷偷讲过,说秦把头是条汉子。”
“我查过南京档案馆的民国档案,当年有个获救的百姓写过申诉信,里面详细记着这事。” 林羽掏出一张泛黄的旧报纸复印件,是从档案馆借来的,边缘已经卷翘,上面印着 “漕运义士沉江,日军暴行昭然” 的标题,配图里的秦啸山穿着藏蓝色号服,胸前绣着锚纹,手里握着船桨,眼神刚毅,“这号服碎片上的锚纹,是秦啸山漕运队的标志,每个船工都有,只是位置不同 —— 秦啸山的在胸前,其他船工的在袖口。”
人群里,一个白发老人突然开口,声音沙哑:“是真的…… 当年我就在岸边藏着,看着日军把秦把头他们绑走的…… 秦把头还喊着‘守住运河,守住粮食’……”
老人的话像打开了闸门,其他老人也纷纷开口:“日军还放话,谁要是敢收尸,就烧了谁的房子……”“秦把头以前常给我们送粮,那年大旱,全靠他的漕船运粮过来,我们才没死……”
2 沉棺之谜
林羽没再多说,只是将报纸复印件收好:“先找地方住下,夜里再去渡口查探。沉棺鬼在子夜时分力量最强,那时水下的怨气最盛,也最容易找到锁魂的根源。”
当晚,二人住在渡口旁的破船屋。这船屋原是秦啸山当年的调度室,自从他沉江后,就没人敢住了,屋顶破了个大洞,雨水顺着洞往下滴,在地上积成一个小水洼。屋里的桌椅早已腐朽,桌面爬满了蛛网,椅子的腿断了两根,斜斜地靠在墙上。墙角堆着废弃的船帆与绳索,船帆是藏蓝色的,上面印着 “秦记漕运” 的字样,已经褪色,绳索粗得像胳膊,缠着无数细小的水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河腥气、霉味与铁锈的怪异气味,闻得久了,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