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金经理撇撇嘴,显然不以为然:“烛幽姑娘,情怀不能当饭吃啊!现在谁还耐心看这个?要快,要炫,要出片!我们这是帮你焕发第二春!你再想想,这古镇开发规划快下来了,到时候机遇和挑战并存哦!”他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放下名片,转身走了。

店里重归寂静,却留下一种被粗暴打扰后的不适感。

烛幽沉默了一下,对靳守明道:“让您见笑了。”

“常态。”靳守明淡淡道,目光从宫灯上收回,“守住本心就好。”

他走到工作台旁,看着那盏无骨花灯,忽然道:“裱糊大面积灯片,胶水里兑少许研细的明矾粉,能增加纸张挺度,防潮,也更利于后续绘画着色。”

烛幽一怔:“…我试过,有时矾重了,纸会发脆。”

“明矾需先隔水炖化,完全溶解,比例控制在千分之三以下。兑入胶液时,要持续搅动,温度保持在四十度左右。”靳守明平静地分享着经验,像是在陈述一个常识。

“…受教了。”烛幽认真地点点头。

勘察完基本情况,靳守明告辞。烛幽送他到门口。

暮色渐沉,寒风更烈。

靳守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拐角。

烛幽站在冰冷的门廊下,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又回头看了看身后这座堆满辉煌过往与现实困境的灯铺,轻轻呵出一口白气。

大寒已至,岁暮天寒。

灯铺的冬天,似乎格外漫长难熬。

而这位沉默的访客意外的造访和那句专业的提点,像一颗投入古井的石子,虽未激起波澜,却也让这片沉寂的水面,泛起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涟漪。

最深重的严寒里,最微弱的光亮,也显得格外珍贵。

(第一章 完)

第二章 烬暖

金经理带来的喧嚣与资本的味道,如同大寒时节一股凛冽的穿堂风,刮过沈氏灯铺后,留下的是更深的寒意与凝滞。他那套关于“光影装置”、“沉浸式体验”、“流量”的论调,与铺子里沉静专注、追求指尖温度与纸张呼吸感的氛围格格不入,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沈烛幽试图维持的平静,让她更清晰地看到传统手艺在当代的孤独与窘迫。

靳守明的到来与离去,则像投入古井的一颗小石子,涟漪细微却持久。他留下的那句关于明矾用法和兑胶温度的提点,专业而精准,显示出深湛的行业功底,也让沈烛幽对这个沉默的访客产生了些许好奇与隐隐的期待。

大寒节气已至,天气酷烈到极致。北风呼啸,卷起地上的雪沫,砸在窗棂上沙沙作响。这种天气对纸张和竹木的保存极为不利,干燥易裂,也对修复工作提出了更高要求。

靳守明再次来到了沈氏灯铺。这次,他不仅是来进一步查阅可能存留的旧图纸纹样,更是带来了博物馆那边传来的紧急消息——那批待修复的清末走马灯中,有一盏结构极其复杂的“六方琉璃嵌玉旋转走马灯”,在搬运过程中因震动导致内部脆弱的传动竹轮组件部分断裂,情况恶化,急需制定抢救性修复方案。

“竹轮的榫卯细如发丝,又是动态承力结构,修复难度很大。博物馆的实验室条件不足以应对,需要更专业的手工环境。”靳守明将情况说明,眉头微蹙,“我想借贵店的工坊和设备,进行紧急处理。当然,会支付相应的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