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弄堂里的怪铺
梅雨像扯不断的湿线，把整座城泡得发沉。陈默攥着湿透的离职证明，手机里还躺着女友苏晴的最后一条消息：“我们对未来的期待不一样，算了吧。”雨水顺着额发往下淌，混着嘴角的苦涩，他拐进一条陌生的青石板弄堂。
弄堂窄得能容两人侧身，墙根爬满暗绿的青苔，老旧木窗棂上悬着的纸灯笼被雨打湿，软塌塌地垂着。陈默贴着墙走，皮鞋踩在积水里，溅起的水花凉得刺骨。就在他以为这条弄堂没有尽头时，前方忽然亮起一盏暖黄的灯。
那是间铺子，门楣上没有招牌，只挂着个铜制的沙漏，沙粒在雨雾中看得不甚分明。木质门板虚掩着，隐约能听见齿轮转动的“咔嗒”声。陈默犹豫了两秒，终究抵不过雨势，伸手推开了门。
门轴发出“吱呀”的旧响，一股混合着檀香与机油的味道扑面而来。铺子里摆满了各式老式座钟，落地钟、台钟、怀表，大小不一，表盘上的指针却出奇地一致——都指着三点十七分。光线昏黄，从天花板垂落的琉璃灯投下斑驳的光影，落在一个正伏案擦拭怀表的女人身上。
女人抬起头，陈默看清了她的模样。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穿一件素色棉麻衬衫，头发松松挽在脑后，最惹眼的是颈间戴着的吊坠——半块黄铜色的机械表，表盘裸露着，齿轮清晰可见。“躲雨？”她开口，声音平淡得像铺子里的旧木头，没有丝毫波澜。
陈默点点头，局促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打扰了，雨停了我就走。”他目光扫过那些座钟，每一个都透着岁月的厚重，却又莫名透着股诡异的鲜活。
“不是躲雨，是找东西。”女人放下怀表，指尖在表盘上轻轻划过，“找能弥补遗憾的东西。”她站起身，走到一架落地钟前，钟摆“滴答滴答”，敲在陈默的心上。
“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陈默警惕起来，失业又分手的狼狈让他对任何“意外”都充满戒备。
“林砚之，这是借时铺。”女人答得简洁，转身看向他，眼神平静得像能看穿人心，“借一小时，抵一顿你最难忘的饭；借一天，抵你和初恋的初吻记忆；借一个月，抵你父母送你离家的背影。”
陈默嗤笑一声，只当是遇到了故弄玄虚的骗子：“开什么玩笑，时间怎么借？还抵记忆？”他正想转身离开，林砚之的声音又飘了过来。
“上周三晚上八点十七分，你在公司改方案，手机调了静音。奶奶给你打了三通电话，你没接。凌晨两点你下班看到未接来电，回拨过去，是邻居接的，说奶奶走了，走之前还攥着手机等你电话。”
陈默的脚步猛地顿住，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凝固了。这件事他没告诉任何人，就连苏晴，他也只含糊说奶奶突发重病离世。那段错过的通话，是他这些天夜里辗转难眠的刺，怎么会被一个陌生人说得如此精准？
他猛地回头，看向林砚之，眼神里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你怎么知道……”
林砚之没回答，只是指了指他胸前口袋——那里揣着奶奶生前给他织的毛线团，是他今早出门时无意识塞进去的。“每个人的遗憾都刻在时间里，这铺子里的钟，能听见遗憾的声音。”她走到柜台后，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个小小的铜制怀表，“你想借多久？弥补什么？”
